第七章 紫花王国里的最后一战 Episode Seven Last Stand Against the Pack in the Kingdom of the Purple Flowers (第4/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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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9号公路上一座紧急救护大楼里,杰姬坚持要求停下来拿一些医疗补给,而且他们还需要处理一下韦恩前臂上的之字形裂口。她已经尽最大努力包扎了,但还是担心伤口会发展成败血症。黑色血痂周围的皮肤正开始由黄转绿,而且伤口散发出一股甜腥的气味,让她想吐。最起码她希望能为他找到吸塑包装的阿奇霉素,而如果能找到合适的工具,最好能给他清创(这就是有一个没当成医生的护士母亲的好处)。韦恩抗议称自己没事,却走在她前头进入了大楼,两只胳膊朝前伸着,各拿着一支枪。杰姬还没有想好她是不是也应该拿一把武器,于是她像手执棍棒似的拿着一个从邻居家房子里找到的超大号手电筒。走廊里足够亮,她可以不必浪费电池。头顶的荧光灯都灭了,但是天花板每隔一定距离便有天窗,外面灰蒙蒙的雨天足以让她和韦恩找东西。她并不确定他们在紧急救护大楼幽暗的内部会遇到什么。她有理由确信,对于她已经开始称之为“兽群”(韦恩喜欢用这个词;这个称呼无疑来自某本漫画书)的那些东西,他们已经获得了足够的优势,无须担心跟兽群的某位成员打照面。见到一朵或几朵奇特的紫花似乎更有可能,他们走在9号公路上时见到的几乎每一辆车里都长满了那种植物。不过他们只在车里见过,他们找食品、衣服和各式补给的几家商店都是空的。她曾觉得自己的余光觉察到了什么动静,但是朝那边看时却什么都没有,很有可能是她的幻觉。尽管如此,韦恩还是不肯放松警惕,进入每扇开着的门都要举着双枪跃入,然后一边环视房间一边用枪口扫过两侧,然后才会对杰姬喊“安全”。杰姬觉得他的表演很有意思,但她也知道这种感觉不对。警惕是必需的,韦恩也好几次证明了他的能力,他把她家的房子变成炸弹,把兽群的实力至少削弱了一半甚至六成,前一天还把兽群的一头前锋引入并困在了麦当劳的冷藏室里。只不过,韦恩的行为里有表演的成分,就好像他觉得自己是在喜欢的艺术家创作的漫画里。过去一周半里发生的事情对韦恩精神造成了损伤,你不必有心理学学位也能觉察到,不过要想探查损伤程度就得需要一位博士后了。她可能对他行为的变化反应过度了:一种无情而极有创造性的暴力,主要目标是他们的追击者;或者她可能误读了他对过去十一天里极端事件的反应,但是,她不安地确信,韦恩已经人格分裂了,可能是一种粗放的心理重组,使他接触到了自我中从前被教养、社会和宗教阻挡的部分,甚至是一个完整的独立身份,仿佛他在实践他已经读了多年的某个场景。正因如此,她有这么个印象:尽管遭受了无法想象的心理创伤,尽管承受着无尽的恐惧和焦虑,在某种程度上,韦恩乐在其中。世界已经重新洗牌了,如今的他应对起来,要比原来那个干着工资最低的活、事业毫无进展的自己更胜任更自信,每一天的优先事项无非食物、睡眠和转移。
他们在进入的第二间检查室里找到了一个上锁的柜子,韦恩把它砸开了,杰姬把里面的东西一股脑扫进了她从超市里拿的塑料购物袋里。在第三间里,他们找到了一个仿佛超大号铅笔盒似的钢箱,里面装满了解剖刀、探头和镊子,还有十来瓶生理盐水和一捆纱布绷带和好几卷手术绷带。“大奖。”她说,这是她死去的父亲给她起的外号,她到十二岁的时候就拒绝回应这个称呼了。她擦擦眼睛,将怀旧之情强忍下去。她让韦恩把胳膊放在水槽边以便引血,还让他用闲着的那只手拿手电。他并不愿意把枪都放下,但这个房间里采不到自然光,他没有其他的选择。他勉强同意把手枪放在水槽对面那一侧,并告诉她,一有任何东西进门就抱头蹲下。
她用生理盐水冲洗他的胳膊,湿润并软化血痂,然后拿起手术刀和探头剥离凝固的血液,手术刀插入更加顽固的血块下面,把它们撬开,这时候韦恩便会倒抽凉气。伤口暴露出来之后,她用了半瓶生理盐水,洗去了一路上留在里面的各色碎屑,并让韦恩把手电筒拿近一点,她好仔细检查。随着她用探头尽量轻柔地试探,手电筒在轻轻抖动。她放下探头,拿起一支缝合镊子,放出一股脓水,并从里面取出了一块东西。她认为那是某个兽群成员的牙齿碎片,她很高兴有机会更加细致地研究那东西,但她并没有对韦恩提及,因为他只会提醒她,说她只是个生物专业的学生,不是什么世界闻名的科学家,不可能从这个样品里了解到什么有用的东西。然后,她把脓水冲干净,又检查了一遍才满意,她往伤口上挤了厚厚的一层抗菌药膏,开始包扎。杰姬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尽量不看韦恩的脸,她知道那张脸会因为痛楚而扭曲,她不想因此影响自己的注意力。不过现在她已经全力清理了他的胳膊,还有足够的药物阻挡任何阴魂不散的感染,所以她放松下来,笑着看他一眼。她被看到的景象吓得尖叫一声倒退一步:韦恩的脸从嘴往上都不见了,变成了浓重的漆黑一团,就好像有人朝他头上倒了一罐黑油漆,只不过油漆没有顺着皮肤往下淌而是留在了原处。杰姬退出房间,进入走廊,撞到了一面墙上,韦恩跟在后面问:“怎么了?有什么问题?”他用手电筒照着她,然后来来回回照了一下走廊,又接着照她,炫目的光芒后面,他只剩下一个轮廓。然而她却能看清他身后和头顶的某种东西,一团黑云,像一件披风或者一对翅膀似的飘摆着。她一只手捂着肚子,另一只手挡在眼睛上方,韦恩终于把手电筒的光柱指向了地面,仍然追问着她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她鼓足勇气看他的脸,上面已经没有她之前看到的东西了(如果一开始那东西确实在的话),他身后也没有任何东西。她摆摆手制止了他没完没了的提问,然后放下手。“对不起——我只是吓坏了。”她知道他不满意这个答复,但是为了保持他们相对于兽群的优势,他愿意就此打住。所以,据她所知,他并没有疑心过她看到了那种东西——不管那到底是什么。
凌晨
三点半。
韦恩把她喊醒站第二班岗
杰姬坐在已经变成余烬的火堆旁,身子裹在睡袋里。夜晚已经变得比她预想的冷,比最近几夜都冷。难道要提前入冬?她打算问韦恩那杆步枪的名字来满足自己好奇心,枪现在放在她身边的地上。尽管每隔十五分钟左右,她都会用望远镜扫视桥头,让韦恩的绳子机关进入焦点,但她看到的只有桥上机关另一侧的几辆车。桥灯的色彩继续在光谱上来来回回,蓝变成红,红再变成蓝。她也查看韦恩,在她看来,他在睡袋里睡着了。
梦境仍然困扰着她,杰姬不止一次地想象他身上发生了什么,推测他的心理地形发生过什么样的板块变化。他不肯讲述在他逃至她家之前发生了什么事,他身上血和瘀伤是从何而来的,但是她知道他母亲待在家里,很可能他父亲和妹妹也跟她在一起。既然他不肯回答关于家人的任何问题,看来他们可能已经死了,兽群突然冲到韦恩和家人面前,当着他的面把他们撕成了碎片。这就引出了另一个问题,他是怎么逃出来的?(还有,兽群一开始是从哪里来的?)她怀疑答案是纯粹靠运气:也许兽群是从后门进入了韦恩的房子,让他得以从前门逃脱;也许他摔下了地下室的楼梯,得以溜到车库;有可能他的父母分散了兽群的注意力,牺牲自己让他跑到了车上。那样的创伤,加上与兽群擦肩而过,也就是格伦死的那次,肯定启动了某种补偿过程,把他新近破裂的意识碎片重新整合起来,让他得以生存。没错,她意识到自己是在描述某个超级英雄起源的原始情节——痛苦的心理创伤引起了身着戏服的第二人格的诞生。这既是对创伤的适应又是创伤的持续症状,不过也许韦恩求助于那种超级英雄模板是为了防止他的意识残骸四散而去。她真希望自己上学期选了那门《反常心理》课,而不是把课推延到一个永远不会再来的未来。不过话说回来,在本科课堂上学到的东西真能让她获得分析这些问题的能力吗?更关键的是,她是在寻求什么?理解韦恩,还是尝试治愈他,而到底怎么才算是治愈他?把他变回她已经认识了五十万年的平静健谈的家伙?她能受得了那个韦恩吗?那个韦恩有能力像这个韦恩(有时候他会让她想到蝙蝠侠,有时候是魅影侠,不过她并没有向他提过这两个名字)一样保障她和宝宝的安全吗?这个韦恩显然记得他在《命运战士》和《以牙还牙》里面读到的每一种技巧和机关。然而她跟现在这个韦恩在一起又能安全多少呢?这是一个人格在继续朝更加黑暗的方向沉沦(或者说第二人格似乎正在吞噬第一人格)的人,他被一个蒙着他的脸的漆黑阴影附身了。她努力说服自己那只是她的幻觉,但她知道并不是那么回事,看到了就是看到了。她认为是韦恩肉体的痛楚和重新清理伤口时手电筒照明的压力把那个人格从其藏身之处逼了出来。从那之后的两周半里,她一直留心着,不过最近一次是在上周,她又一次从格伦尖叫着死去的梦里醒来,看到韦恩靠在对面的墙上,一个巨大的阴影在他身后延展。她坐起身来,心脏怦怦跳,却看见那只是光线玩的把戏。到目前为止,韦恩丝毫没有表现出他已经知道了她所知道的事情,可是她又怎么能确信呢?而且,她疑心他甚至没有意识到笼罩着他的黑暗。
这挺有意思:你可能会认为,此时此刻,到了这种境地,她当然能够直接问韦恩怎么回事,而他能够直接回答。但是不行,她不能冒疏远他的风险,不能让他察觉她发现了一个他希望一直隐瞒下去的秘密。因为,如果他抛弃了她,她该怎么办啊?就像是她确认了自己怀孕的时候,一个暗淡的蓝色加号证实了她的肚子几周以来一直在告诉她的事情。你以为形势的严峻性会迫使她和格伦,和父母讨论此事,但事实恰恰相反:格伦什么都没说出,仿佛谈论他们之间的情况是一种无法撤销的罪行供认。他用一些含糊其辞的保证来搪塞,想方设法更多地做爱,反正也不需要考虑避孕的问题了。她对此也并无意见,哪怕是在社区大学停车场的汽车里面,因为这至少算是一种接触。至于她的父母,他们一开始表现出的沮丧与勉强支持的态度后来荡然无存。讽刺的是,格伦的父亲先把他们俩骂了个涕泪交下,又命令他们滚出他的房子,然后每周至少打一通电话了解情况。回想起来,他才是所有人当中最诚实、最能够表达自己感受的人。不,这些遭遇带来的压力并没有让交谈变得容易,如果说有什么影响,那也是让有意义的交流的可能性几乎呈指数级地下降。
杰姬唯一能确信的是,韦恩的阴影与其他所有东西都有关联,比如瘟疫、紫色的花、兽群。说到这个,她兽群而的问题丝毫没有头绪:它们是什么,从哪里来?它们如何几乎在一夜之间来到纽约州北部?这些都说不通。她看过很多自然频道的电视专题片,知道那么大的活跃猎食者需要巨量的食物,而据她所知,它们根本没有那么多食物。她和韦恩在逃亡的路上只遇到了寥寥几具尸体。(她认为,其他所有人都被有线新闻网上播的那种融化人脸的病毒吞噬了,那种病毒肯定是连骨头也不放过,不过这是另外一个问题了。)哪怕兽群成员的数目已经减少了,尸体也不够他们吃的,而它们显然对素食没有多少兴趣,尽管她认为还是有这个可能的。它们追击她和韦恩那么远也毫无道理。这两个人对兽群来说算不上什么大餐,而且显然那些巨大的动物应该已经明白跟随他俩会只会遭遇痛苦和死亡了,这就好像陷入了一部逻辑与连贯性让位给了视觉效果与悬念的Z级科幻电影,《狼群之背水一战》之类的。所有这些都像是拼图的碎片,而他们却看不到全貌。
在下雨那一周的倒数第二天,老天爷大发淫威,从他们避雨的房子往窗外看,竟然什么都看不到,房顶随着每一阵风发出不详的咯吱声。那栋房子的车道上停着一辆小型货车,车里开着几朵他们见过的最大的紫花。她和韦恩为这世界的遭遇编造了很多解释,借以自娱,解释越花哨娱乐效果越强。上帝认为《启示录》里计划的大难已经跟不上潮流,所以从平装本惊悚小说中抄了一些更显华丽的桥段;爱丽丝镜子另一面的猛兽打破镜子跑到这边来了;这个世界和其他维度、另一个地球,甚至多个地球交叉了,每一个维度、地球都迥然相异,所有东西都纠缠不清(韦恩为这个场景编造了“量子决裂”一词);共同的潜意识,即“世界之魂”,迸发了,把噩梦一股脑排泄出来……
在某个时刻,杰姬感觉从前的那个韦恩,她可以与之无话不说的韦恩复活了,她兴奋得想要说出自灾难降临起就挥之不去的感觉:说不清为什么,这一切都是暂时的,没有哪项改变永久地扭曲了世界,目前还没有。她解释这种感受的最好方式,就是将它与她失去最好的闺蜜伊莱恩·布朗时的感受相提并论。那是在前年,伊莱恩从唐恩都乐甜甜圈餐厅下班回家,半道上死在了一个醉驾司机的轮下。杰姬父母让她坐在餐桌旁,对她讲了这个噩耗,在之后的大约一天时间里,杰姬坚定地认为伊莱恩的死不是板上钉钉的事,她还有办法改变这件事,只要她能搞明白到底是什么办法。当时她虽然处于极度震惊的状态中,但就好像她的系统受到的冲击暂时让她与这世界的运行机制更贴近了,她能够感受到这一事件与其他可能性的剥离。她现在的感受不同之处主要体现在烈度和时长方面:伊莱恩死的时候,就好像站在一部小马达旁边,比如一辆摩托车,站了大约二十四小时;现在就好像站在铁轨旁边,三引擎火车日夜不停地隆隆驶过,持续好几个星期。韦恩把这种感觉称为“量子分歧”(那一天可把量子给忙坏了),听起来挺像那么回事,其实表达的并不是他的本意。杰姬说,就像是能够感觉到命运改变了世界的纹理。不管你怎么命名她的这种意识觉醒,不管它是不是创伤后的反应,是不是韦恩正在遭受的那种转变的温和版本(据她所知,这是有着大量文档记录的创伤反应),她那个“事件火车咔嗒作响地驶离其他场景”的信仰的问题在于,它完全没有任何用处:说到底,她对此能做什么呢?她没有能力逆转事态,让命运已织就的再重新解开,重新开始。(不过她心中偷偷地想,会不会某个地方藏着一扇门,打开之后就能回到熟知的那个世界)。
除了尝试给理论取名字,韦恩并不知道该针对自己的感受说些什么,两人的谈话转到了其他话题上。他们谈起胎儿,以及杰姬还有多久就要分娩,到时候他们该怎么做。那时她希望他们可以使用瓦萨医院的设施,按照他们俩行进的速度,她预计他们差不多会在孩子要出生的时候抵达那里,而如果到时候兽群被他们杀光了,那就没有理由不在那里扎营,待在医院里是有很多好处的。但是,他们在9号公路上逃亡的速度超过了她的预期,而兽群也表现得越发奸诈狡猾、难以杀死,现在他们必须在金斯顿找一家医院了。(如果还有必要那么做;如果孩子还活着;如果她不会提前分娩,生出一个死胎。)够了,她想着,一只手在肚子上划大圈,就好像那是一盏灯,而她在召唤妖怪。好好的,她对孩子说,好好的。真有意思啊,对于一个把你吓得要死的东西,一个一开始你不想要却又无力拒绝的东西(多谢了,十二年的天主教会学校生涯),一个夺走你对生活的控制权,把你的生活推向一个不曾预料的泥泞之路的东西,你竟然期待,这才叫量子分歧吧。她记得第一次感觉到孩子,第一次确信胎儿在动的时候,那阵颤动把她吓了一跳,也让她激动不已。后来颤动发展成了脚踢拳打,胎儿甚至把她的膀胱当成自己的蹦床。与孕期同步发展出的情感跟她预想的并不一样,根本没有那种溢满全身的甜蜜的多愁善感,事实上,她内心生发的是与胎儿之间一种更加基本、原始甚至深刻的联系,就好像她能感觉到连接着他们俩的期待。除此之外还有其他一些情感:大部分是焦虑,还有含泪的惆怅,偶尔会有一种深切的满足感,如磐石一般坚实和厚重。好好的,她对孩子说,好好的。
就在破晓前
靛色的天光慢慢转变成深蓝,最黯淡的星慢慢消失。
兽群来了
汽车报警器预告了它们的到来,她意识到韦恩肯定为此做了些安排。她马上把步枪举到脸颊旁,兽群中的一头跃入了焦点。她前前后后移动步枪,看到它后面跟着两头,另外还有一头断后。这四头距离绳索屏障约有十英尺,缓慢地前进,餐盘大小的足每一步都踏得小心翼翼,不时停下来嗅嗅前面的路,研究一下桥的支撑索缆。杰姬有足够的时间核实计数,她确认了看到的四头就是兽群,只有它们几个,后面没有跟着更多成员,她一阵狂喜。她想,四头,它们只有四头,我们能搞定,韦恩说得对,我们终于能够摆脱它们了。这四头,它们的样子都很狼狈,看起来是好不容易才从商场圈套的废墟里脱身的。它们的皮毛上装点着割伤、划痕和烧伤,好多块毛发被扯掉或者刮掉了,好多条皮肤像飘带似的耷拉着。她最先看见的那一头左眼似乎受了伤,带着暗色的瘀血,而最后面那头要拖着左后腿走路。死里逃生使它们成为了适者,是的,谢谢啦,达尔文先生。但是,看着它们慎之又慎地前进,杰姬想起了她祖母的狗。她小的时候那只贵宾犬就已经很老了,每一年毛色都更加灰白,体格更加虚弱,颤抖得更加厉害,步履更加蹒跚。她的心里并没有被勾出怜悯之情,过去四周里发生的事情已经杜绝了那种可能性,这种联想只是让她的喜悦缓和了下来。
了结的时候到了,她想着,转身要去叫醒韦恩。韦恩显然已经起身了,正面沉似水地往牛仔裤里塞手枪,把魔术袋的带子越过头顶跨到肩膀上。他蜷伏在她身旁,把第三把手枪递过来。“万一它们有哪头过了我这关。”她接了过来,检查保险,然后放在身边的石头上。他够到她的背包,拽过来让她靠着。“干掉最后面那头,”他继续说,“以及想逃的。”没等她回答,他就从她身旁跑开了,沿着岩架往回赶。杰姬右手举着步枪,调整了姿势,直到倚在了背包上,然后把步枪拿到合适的位置,枪托顶在肩膀上,让那里的肉迎接后坐力。韦恩向她保证过,后坐力不会太难以承受。她用瞄准镜看过去,兽群已经站住脚,颈上的毛支棱起来。她听得到它们的声音,那低沉的调子,就像因磨损而没了音准的六弦提琴。她把手指勾在扳机上,等它们惊慌逃窜。她提醒自己是轻扣扳机,而不是猛拉,她疑心自己到底能否击中一头,更别提阻止它们了。韦恩正在双手空空地沿路跑向桥,兽群看到他的时候,低沉的调子变成了参差不齐的尖叫,盖过了韦恩朝它们喊的不知什么话。无疑他是在嘲弄它们,刺激它们继续前进。她好奇这怎么会管用,动物怎么会对侮辱有所回应?她还怀疑它们并不是动物,但不确定这个问题又暗示着什么,因为她无法想象机器会被韦恩的挑衅所困扰,那么还有什么可能呢?人?那就太荒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