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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让老二去乡里叫叫杨助理员?”娘问。
“别去了,叫烦了人家或许就不来了。”爹说。
“他不会不来,”娘说,“不为咱还为着他外甥呢。”
“也不是个亲舅!”爹低沉地说。
掌灯时分,金菊听到院子里来了好几个人,从爹娘与来客的对话中,金菊知道来了自己未来的公公刘家庆,还来了自己未来的嫂子曹文玲的爹曹金柱,还来了自己未来的小姑子的女婿的远房舅舅——乡政府的杨助理员,几个连环套的亲家寒暄着,后来就喝开了酒。
大哥拿着一个白馒头端着一碗蒜薹炒猪肉走进屋里,悄悄地说:
“妹妹,快起来吃,吃了就洗洗脸,换换衣裳,出去见见亲戚。你老公公才刚还打听你来。”
她一声不吭。
“妹妹,你别犯傻,”哥悄声说,“刘家富着呢,你老公公不会空着手来,见面钱是少不了的。”
她一声不吭。
大哥把饭菜放在炕沿上,无趣地走了。
院里猜拳行令,喝得很是热火,杨助理的嗓门最高。
一会儿,金菊听到娘和大哥在外间里低声说话。
大哥问:“还有多少酒?”
娘说:“还有大半瓶,七两多吧,不够?”
哥说:“怎么能够,杨助理和刘老头都是一斤的量。”
“去借?”娘问。
“半夜三更的去谁家借!”哥说,“找个空瓶子来,倒开,加凉水将就着吧。”
娘说:“别让人家尝出来,尝出来就丢大了人啦。”
哥说:“尝出来个屁,都喝麻了嘴巴子啦!”
娘说:“这总是不好……”
“这有什么不好,”大哥说,“这年头哪有不骗人的?不骗人瞎只眼!连国家的买卖都骗人,何况咱庄户人家。”
娘不吱声了,外间里传来大哥往酒里兑水的声音。
“娘,‘敌敌畏’呢?”大哥问。
“鳖种!”娘低声骂着,“你要做什么孽?”
哥说:“人家说往白酒里滴上点‘敌敌畏’,那酒就有一股茅台酒的香味。”
“你别闯出祸来啊!”
“没事,一瓶加一滴,顶多把他们肚里的蛔虫毒死。”
“还有你爹哪!”
“俺爹过日子,舍不得多喝。”
她感到心里一阵阵发慌,掀掉被单子,坐起来,倚着壁子墙,直呆呆地望着墙上那张年画,画上画着一个穿红兜肚的胖小子,胖小子双手捧着一颗红嘴儿的大桃。
“哎,杨助理,大爷爷,爹(她知道大哥叫的是曹金柱,她感到肉麻),尝尝我家兄弟刚从马集装来的好酒,人家说像茅台哪,咱也没喝过茅台,也不知茅台是什么味。”大哥说。
曹金柱齉齉着鼻子说:
“喝过那么一两次。一次在耿书记家喝的,一次是在张云端家喝的,那小子,有钱,花高价买的,八十多块钱一瓶。”
“八舅,你快尝尝,是不是有茅台的香味。”大哥说。
杨助理一定是呷了一口酒,她听到他吧咂着嘴品滋味。
“怎么样?”
杨助理一定是又呷了一口酒,她听到他吧咂着嘴品滋味。
“嗯,别说,还真有点茅台味嘞!”杨助理说。
“好酒好酒,亲家们多喝点!”爹说。
墙上的胖娃娃望着她,好像要从画上跳下来似的。
刘家庆咳嗽一阵,说:
“亲家,听说咱的孩子闹脾气了?”
“小孩子家,没有主心骨,风一阵雨一阵的。”爹说,“只要我喘着一口气,就撇不了大把。”
“小孩家,心眼活,也不算稀罕事。”曹金柱说,“文玲也是一样,听说这头菊子不干了,回家跟我闹别扭,被我和她娘一顿好打!”
“爹,你再喝一杯。”大哥说。
“喝中啦,不喝了!”曹金柱说,“这酒有点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