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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下阿司匹林或去痛片不到半小时,疼痛立刻消减,令大家很满意。几乎每一家牧民都大量备有这些便宜药,很让人揪心。
有一天居麻突然鼻血流个不止。我想以个人的经验帮他止血,可他不干。说头疼得很,血流出来就不痛了。于是,每当血稍稍止住,他就用力擤鼻子,强迫其继续再流……看得人心惊肉跳。
我觉得肯定是服药过量的原因。他也承认,昨晚膝盖疼得厉害,便起来一气吞了四粒去痛片。
我痛心疾首地说:“再别吃了!那东西不好!”
他说:“对,去痛片不好。还是阿司匹林好。”
我连忙说:“阿司匹林也不好!”
他说:“豁切。”再懒得理我。坐在床沿上,垂着头,继续有气无力地流鼻血。
除了沉重的生活压力,威胁健康的还有不当的生活习惯。我看到女人们总是一洗完头,就把湿头发紧紧地编成辫子盘起来,再出去在冰天雪地里干活。而且还总是湿着头发睡觉。
嫂子洗澡时让我帮着擦背,居然要我用洗衣粉往她背上抹!抹完后也不清洗(水太少了),直接用湿毛巾把泡沫擦去,就穿衣服了。不烧皮肤吗?身上不痒吗?其实我觉得她背上一点也不脏,皮肤细致又光洁。倒是洗衣粉把她给弄脏了……
每天晚上,嫂子结束一天的劳动后,就哼哼唧唧爬到花毡上让我给她按摩。尤其是小腿处,我用脚尖轻轻一踩她就痛得叫出声来。居麻爱捣乱,见状一把搂住她,装作给她擦眼泪,并用汉语哄道:“别哭,马上就好了,坚持一下……”从电视里学来的。
等到他也因腿疼而一瘸一瘸地爬上床躺倒时,大家却都得悄悄地不吭声。稍微说点啥都会惹他心烦。
连十五岁的扎达也天天嚷嚷着这痛那痛,还咳嗽个不停。咳声很混浊。
只有加玛高高兴兴的,说:“我没病,我是好的!我这样——可以!”——她把胳膊高高地举起。
“这样——可以!”——弯腰用手去握脚踝。
“这样——也可以!”——整个人蹲下去窝成最小的一团,再轻盈地展开,跳起来。
这些简单的动作,是夫妻俩做不到的。
但其实加玛也不健康。她和嫂子一样,指甲凹凸不平,扭曲得厉害。没办法,一年到头也吃不了多少蔬菜(还都不是什么新鲜的蔬菜),更别提水果了。
前来收购牲畜的老板对我发牢骚:你看你们城里人,四十多岁还和我们二十多的人一样!你们这些天天坐在房子里干活的人,哪会有什么病呢?……我无话可说。
当然了,被磨损的还有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