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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善的目光瞬间变得像磨刀石磨过的刀刃般锐利。
一花赶紧补充:“我的意思是,政府不是极力想掩盖这件事吗?我也明白罹难者家属的冤屈,可该负责任的不都在推卸责任吗?挡在前方的那堵墙实在太坚实了。”
“所以就该放弃吗?”
“我查过资料,我们国家发生这种大型事故时,受害者跟政府对抗,从来没有赢过。起初会闹得沸沸扬扬,但很快就都不了了之。”
“所以才会发生‘世越号’这样的惨剧啊。”
“嗯?”
“正如你说的,二〇一四年前也发生过很多大型事故,光是死亡人数超过一百的海难就多达五次。就是因为这些事故没有厘清真相,‘世越号’这样的悲剧才会重新上演。我要强调的是,如果不找出‘世越号’的真相,还会再发生类似事故。”
“说得也太严重了。”
“我的意思是,到处都存在危险,无论是陆地、海洋还是天空,没有安全的地方。事先掌握这些危险因子,然后清除它。发生突发事故要及时采取对策,彻底、透明地追查责任,然后反省。如果做不到这样,事故只会重复上演,这只是时间问题。像现在这样,如果国家不出来承担责任,受害者只会陷在绝望中。这件事只是那些在光化门广场上静坐的人的事吗?不,这不只是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不幸,也是我们马上会面临的不幸,是会不断上演的悲剧。”
“政府已经下令,要求对客轮和飞机进行严格的安全检查。”
“命令总是下得漂亮,但还是漏洞百出。”
“漏洞是?”一花立刻咬住话题。
海善笑着说:“哦,果真是当记者的。那我就说其中一个漏洞好了。如果发生灾难,哪里是控制中心?”
“那个……当然是国务总理室下设的国民安全处了。”
“半个月前,我跟前辈到广场去采访过,我负责录下罹难者家属的访谈。我也很想帮他们厘清真相,但那些老记者也说,在这届政权下怕是很难有望,希望和现实是不一样的。你还会去珍岛吗?那边也有负责的记者,要是有需要我帮忙的可以随时联络我。”
海善嘴角扬起微笑:“我们的一花真是朝气蓬勃啊,不愧是流着甘淑子老师的血的人,她也是这么威风凛凛。”
“我妈?”
“只要是违反了她的原则,不管是校长还是副校长,她都有话直说。你现在是记者,以后需要律师帮忙时记得随时找我。这段时间我会在木浦和珍岛忙,可能不会那么快回信息,但如果你找我,我一定会尽快回复的。还有……”海善把身子往前一倾,“帮我好好准备我的房间啊!”
“房间?”
“你该不会把公寓卖了吧?”
海善从手机里找出一则信息给一花看。两个月前,炳达传讯嘱咐海善,如果自己走了,希望她能搬来跟一花一起生活。
“我没听说啊。”
“这是你爸的遗言,但是如果你不愿意,我就不去了。你觉得呢?”
片刻沉默。虽然一花和海善很亲,但从来没在一起住过。倒是小时候,她总是缠着要跟海善一起睡。
一花充满期待地回答:“我当然非常愿意。”
***
六月三日,一花很晚才起床,然后沿着汉江骑脚踏车。
炳达唯一的兴趣就是骑脚踏车。一花上幼儿园前就学会了骑脚踏车。淑子患癌前,全家还进行过一次从城南骑到江陵的四天三夜脚踏车之旅。淑子去世后,炳达就再也没骑过脚踏车了,因为他不想一个人去走跟妻子一起走过的路。一花直到大学毕业前,每个月都会一个人到汉江骑车,迎着江风用力踩踏板,会让她觉得可以把所有烦恼都甩掉。
今天不是骑脚踏车的好天气,天空乌云密布,时不时还飘着毛毛雨。但一花还是决定出门,她沿着炭川自行车道骑到清潭大桥时,雨越下越大了。一花走进便利商店买水,她望着下大雨的汉江,考虑着要不要回家。但雨势再度变小,于是一花决定骑到铜雀大桥。炳达要是推脚踏车出门,不管是下雨还是下雪,一定会骑上七八个小时。身体里流着父亲热血的一花面对眼前的自行车道,也毫无放弃的念头,但为了以防万一,她买了件雨衣放进背包。
独自骑脚踏车,思绪会像生气的河豚一样膨胀起来,但渐渐地,那些思绪就会变浅、消失,最后剩下的只有踩着踏板的双脚,握着把手的双手,迎着风的身体、脸庞以及急促的呼吸。虽然她还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延续父母的日记继续写下去,但她想以自己的方式“开始”。就算“游山会”亲戚和海善姐会陪在自己身旁,但父母去世后,她还是等于成了孤儿。一花必须一个人面对未来的大风大浪,并且战胜它。
过了铜雀大桥,一花又骑了一个小时才回头。回程下起暴雨,她只好穿上雨衣。因为这场暴雨,害她又沿着江边骑了三个小时。虽然很疲惫,但一花没有放弃。每经过一座大桥,她就会在桥底下稍事休息,喘口气,吃点巧克力或糖果补充体力。她一点也不后悔没有在铜雀大桥直接返回。相反地,一花觉得当下全身的肌肉紧绷得很舒畅。
一花在公寓附近的商店街吃了碗热腾腾的汤饭后才回家,她打算简单洗个澡,早点去睡。转院、处理父亲的后事,再加上请了四天假,一花连休了八天。她心想,明天到记者室,其他实习记者一定会安慰自己,所以必须打起精神回应大家。实习期间要学习和掌握的事情那么多,自己休息了八天,这空白期太长了。这些天,其他人有多努力在跑新闻呢?
从明天开始一定要更努力工作,二十四个小时,睡觉和吃饭的时间也要用上。记者生涯里只有这么一次实习机会,一花不想留下任何遗憾。
她洗完澡走到客厅,连咳了几声,觉得有些头晕,走回房间前先在餐桌前坐了一下。手机铃声响起,晚上九点,是小姨夫姜银斗打来的。
“明天去上班吧?准备得都差不多了?你小姨一直没完没了地啰唆,要我打电话给你,我怕妨碍你休息。你有多坚强,我最清楚了。要是有啥事……”
咳嗽声从话筒那边传了过来。
“姨夫你感冒了?你们不用担心我,先顾好自己的身体吧。吃药了吗?”
“吃啥药!五六月连小狗都不感冒,我吃了碗热汤饭,很快就没事了。你怎么样,没有不舒服吧?”
“我没事,今天去汉江骑脚踏车了。”一花强忍咳嗽,不想让姨夫为自己担心。
“那里没下雨?昨天看天气预报说,首尔今天会下一整天大雨,没下吗?”
“断断续续地下了一点。”
“四十九斋<a id="jzyy_1_75" href="#jz_1_75"><sup>(13)</sup></a>的时候,‘游山会’也会去,到时候见啊。”
“不用麻烦大家了,还要特地赶来。”
亲戚们都不住在首尔,分散在岭南、湖南和忠清道各地。
“这是我跟你爸的约定。”
“什么约定?”
“那是四月的时候,你爸从医院打电话来,要我像照顾女儿那样照顾你。我说,这不用他操心。”
炳达得知自己癌症晚期后,把一花托付给了身边可以信任的人。他希望包括银斗在内的“游山会”亲戚和海善,可以成为保护独生女一花的围墙。
“姨夫,谢谢你。我要去睡了。”
“好,去睡吧。”
挂了电话,一花推开父亲卧室的门,打开灯。在海善回首尔前,一花不打算动这个房间。等搬家的日子决定后,再跟海善讨论什么东西该留、什么该处理掉。一花关掉卧室的灯,正准备走回自己的房间,沙发上的十个笔记本进入她的视线。一花把十个笔记本捧在怀里走回房间,放在床边的地上,随手抽出一本,偏偏又是最后一本日记。就在一花打算换一本时,又猛咳起来。她把脸埋在被子里,趴在床上咳了好一阵子。她把笔记本放在地上,关上灯躺下,用手抚着胸口,调整呼吸。当下,她只想尽快入睡。
***
六月四日,一花没去上班,因为她一直发高烧、咳嗽到清晨。虽然设了闹钟,她却连起床关掉闹钟的力气都没有,眩晕严重,胸闷得透不过气,眼泪直流。她好不容易坐起身,又突然胃酸倒流,只得把头扭到床边吐了,吐完后,整个人无力地倒了下去。头痛和胸闷得根本无法入睡,即便睁着眼睛,身体也不听使唤。舌头僵硬,连话都说不出来。
上午九点半,苏记者打来电话。一花想起身去拿放在桌上的电话,结果又吐了。电话铃声断了,收到一条信息。
—你在哪儿?今天要上班,没忘吧?
一花本想打给苏记者,但咳嗽一直不止,她不想用这种声音跟任何人讲电话。一花抹去眼泪,慢慢发起信息。她讨厌辩解,但还是说了谎。善意的谎言是职场生活里一定要掌握的窍门。说这句话的人正是苏记者。就算一花现在准备好出门,上午也无法工作了。
—今天还要跟亲戚见面处理一些事,午餐前会赶到公司。
很快就收到回复。
—早说嘛。知道了,午餐前我先帮你顶着。我去记者室,下午一点在那里见,OK?
—谢谢。
一花把手机丢在床上,起身打开窗户通风,又取来厨房纸巾清理呕吐物。她走进浴室打算洗澡,打开热水准备脱衣服时,再次感到呼吸困难,一股酸溜溜的感觉又涌上来。她刚把脸移到马桶旁,就又吐了。昨晚吃的汤饭都吐出来后,胃里就只剩下胃酸了。呕吐和咳嗽轮番持续了十多分钟,一花连浴缸都没办法进去,直接靠在墙边瘫坐下来。
就算昨天淋了一整天雨,可五六月的感冒也不会这么严重吧?难道是食物中毒,昨天吃的汤饭有问题?
一花在浴室里瘫坐到快下午一点,都没有力气走出去。只要一咳嗽她就抱住马桶,咳嗽停止后,就又倒下去。苏记者不停发信息来。一花不想再找借口了,她打算直接告诉苏记者自己不舒服。她好不容易摸到床上的手机时,已是下午六点。五则信息中,一则十分钟前的信息引起了她的注意。
—晚上十点召开紧急记者会,地点在市厅新大楼二楼的记者招待室。实习记者全部到场支持。
如今已经到了实习的最后关头,电视台第一次下令所有实习记者支持现场。
一花移动食指打算按下通话键,必须告诉苏记者,以自己现在的状况无法赶去现场。她真不想说这种话。还没等她按下通话键,一个电话就打了进来。甘淑熙,来电显示是小姨的名字。一花本想挂断电话,但一种不祥的预感促使她按下了通话键。性子急的小姨着急的声音像雨点般传来。
“怎么回事啊?你姨夫刚刚被救护车载走了。他高烧不退,咳了一整晚。昨天吃的东西也都吐了,还神志不清。你也知道你姨夫身体有多健康吧?你姨夫要我打给你问问,你没事吧?有没有生病啊?”
一花无法回答小姨的问题,她握在手里的手机啪的一声掉到地上,自己也晕了过去。
***
下午一点,苏记者来到警察局记者室,但没见到一花。从那时一直到晚上七点,他打了好几次电话,发了几则信息,但都没有接听和回复。就算体谅她父亲过世的悲伤,但身为记者,一花失联是非常严重的失职。虽然苏记者向上面谎称派她到现场去了,但社会二部部长已经收到了报告。
六月一日早上,电视台收到的对外保密消息让苏记者很不放心。据称,五月二十七日至二十九日到过F医院急诊室的病人中,有人在三十日被确诊为MERS,而“1号”五月二十日在该医院确诊感染。巧的是,从五月二十七日到二十八日,一花和她父亲也在急诊室。
苏记者和一花通了电话,还好她坚持隔天要来上班,可见没事。苏记者本想告诉一花F医院和MERS的事,但想到她刚经历丧父之痛,就不想再给她增添负担了。苏记者心想,既然没出现感染症状,就等过段时间再告诉她。
晚上九点半,苏记者来到记者招待室,电视台和媒体记者超过数百人。苏记者已经事先跟几个相熟的首尔市厅公务员通过电话,但每个人的回答都跟回声一样,都说不知道。
“捞到什么消息了吗?”
一只手忽然搭在苏记者肩上,他看向旁边。
“鲜于前辈也来了?”
鲜于秉浩是社会一部的医疗记者。首尔市在召开记者会前先联络了几名医疗记者。坐在后面的三个实习记者起身向鲜于秉浩问好。
鲜于记者朝他们举手示意,回答:“我本来打算去喝杯生啤的,结果被叫来了。”
“那这么说,这次的记者会是跟医学界有关了……”苏记者压低嗓音,“你觉得是什么事?”
“你看像什么事?”
两人撇下实习记者来到走廊,苏记者确认四下无人后,再次问道:“是那件事?”
“八九不离十!”
“不是还有国民安全处……”
鲜于打断苏记者:“国民安全处对传染病能做什么?下面只有中央消防本部和海洋警备安全本部,国民安全处连个传染病专家都没有。”
苏记者翻开采访手册,问:“那保健福祉部和疾病管理本部呢?五月二十日出现首例MERS病例,传染病危机警报从‘关心’升级到‘注意’,就在那天,疾病管理本部设立了‘中央防疫对策本部’。五月二十八日,在最初设定的两米内、一小时以上的标准范围外又出现确诊病例,于是扩大成‘中央MERS防疫对策本部’。起初保健福祉部次长担任本部长,直到六月二日才改由部长担任。”
“他们搞这些有什么用,防御网都破了。”
“破了?”
“最初根本就不是‘注意’能解决的问题。被感染的病人从京畿道移动到其他地区,甚至抵达首尔开始传染的话,那等级必须从‘警戒’升级至‘严重’。这是保健福祉部承担得起的吗?这样就能解决问题了吗?”
“从‘警戒’升级至‘严重’,那就表示所有政府部门必须集中解决MERS的局面?”
“那当然了。MERS已在有一千多万人口的首都首尔扩散开来,中央政府却毫无防范措施。要想抓住溜走的鱼,就必须撒下更大的网。从一开始,相关部门就划清界限说自己绝对不是灾难控制中心,国民安全处长就算想负责也束手无策。没办法,现在只有首尔市长出头了。”
十点半,首尔市长走进记者招待室。与此同时,记者们的信箱陆续收到了新闻稿。
苏记者点开附件档案,念出开头第一个词:“MERS!”
正如鲜于记者所推测,果真是MERS。
市长板着脸,直视前方。他的目光坚定,语气有力:“首尔市民大家好!我是担负市民安全责任的市长。虽然我知道在这分秒必争的关头召开记者会为时已晚,但还是决定公开此事。先说结论,MERS并没有斩草除根。五月三十日,首尔F医院又出现新的确诊病例,我已经要求政府当局,不仅要公开发现新确诊病例的F医院实名,还有首例MERS病人住过的医院以及他就诊过的所有医院实名,这次F医院确诊病人的动线及去过的医院也必须公开。同时,必须公开与该病患有过接触的隔离对象及计划隔离的准确人数。”
“我要再次强调,最新确诊病例在五月二十七日至二十九日曾到过F医院急诊室,这三天出入过急诊室的病人、家属、医生和护士都必须隔离,进行全面检查。不知道自己曾与MERS病人同处在一家医院的人,走在首尔市区是极其危险的。我不允许首尔陷入无防备状态。如果政府不接受我的要求,那么身为担负首尔市民安全责任的市长,只能自主掌握MERS状况,采取对策。我会向首尔市民透明地公开所有信息。”
市长话音刚落,记者的提问声便轰然响起。问题大致分为两点:首先,此前是否与政府交换过意见?其次,确诊的MERS病人现在住在哪家医院?
市长表示,召开记者会前跟保健福祉部长通过电话,接着把矛头转向政府应该公开包括F医院在内的所有医院实名。
苏记者提问:“那市长认为现在因为MERS,首尔不安全吗?这样的消息如果传到国际上,来首尔观光的游客会大幅减少。对此市长有什么看法?”
市长毫不迟疑地回答:“首尔市民的安全比观光客更重要。”
最后,鲜于记者举起手:“公开F医院实名,与其相关的股价会立即大跌,对此市长有何看法?”
市长回答:“如果我回答这个问题,就等于是亲口公开F医院所在地,对此我无可奉告。不过我可以这样讲,在我看来,首尔市民的安全要比该医院以及与该医院有关的公司的损失更重要。正如身为市长的我把市民安全放在首位,希望政府也把国民安全放在第一位,现在绝对不是计较经济损失的时候。谢谢大家,记者会到此结束。”
市长离开后,记者飞速敲打着电脑键盘,大家必须尽快、准确地传出新闻稿。市长离开新大楼前,苏记者走到走廊打电话到国民电视台的行政支持部。
“我是报道局社会二部的苏道贤记者,请帮我查一下实习记者李一花的住址,很紧急!”
拿到住址的苏记者拨打了急救电话119,说明自己的身份和来历后,报上一花的住址。他说无法与二十七日、二十八日到过F医院的一花取得联系,请求立刻出动救援。接着,苏记者打给社会二部部长。
部长一接起电话就喊道:“喂!你跑去哪儿了,现在才出现?马上就要播新闻特辑了,赶快整理好内容待命。快联系一下负责拍摄的殷记者。”
苏记者顾不上指示,径自报告了另一件事:“李一花,好像感染了MERS。”
“什么?”
“五月二十八日晚上,我们不是一起去吊丧了吗?”
“我知道,不过那里不是殡仪馆吗?啊……难道?”
“嗯,这次新确诊的病例从五月二十七日到二十九日,一直待在F医院急诊室,其他确诊病人也是在急诊室被传染的……其实,今天李记者早上没来上班。”
“你不是说派她去现场了吗?”
“对不起,我说谎了。”
“那实情是?”
“她发信息给我,说家里还有事要处理,下午来上班。但到了下午也联络不到人,电话不接,信息也没回。”
“所以呢?”
“我觉得她应该是被感染了,刚刚打给119了。”
“她该不会是在家被隔离吧?”
“不会的,如果是那样她早就告诉我了,她也不在隔离名单里。我们六月一日通电话时,她的声音怎么说呢……听起来还很精力充沛。”
一阵沉默之后,部长突然提高嗓门,语速加快:“那你还在那儿干吗?”
苏记者没搞清楚这个问题的意思,迟疑了一下。
部长又问:“记者会的摘要和问答重点都选出来了吗?”
“嗯。”
“还有谁在记者会现场?”
“采访影片你看过了吧,鲜于前辈是接到首尔市政府的电话赶来的,实习记者也在,目前正在待命。”
“那里就交给鲜于,你赶快去。”
“嗯?”
“去一花那边!李记者从五月二十七日到二十九日待在F医院的急诊室,却不在隔离名单里,过了潜伏期,说不定也感染了MERS。她刚送走父亲,现在遇到这种事,一个人会很惊慌、害怕的。你快去把她安全送到医院,跟主治医师见一面。万一有其他电视台和报社要采访,你也能在那里挡一下。比起采访,救人要紧啊!”
苏记者边跑边回答:“明白,我这就赶过去。”
***
六月四日晚上十一点五十分,载着一花的救护车抵达F医院。救护车来到一花公寓的时间是六月四日晚上十一点,光撬开大门就浪费了二十分钟。身着D级防护装备的救护人员在卧室发现一花,虽然她还有意识,可以报上自己的姓名和年龄,但高烧和头疼引发的呼吸困难已经让她处在虚脱状态。
一花艰难地对发现自己的救护人员说了一句话。
“夫也……”姨夫的“姨”字没能吐出口。
救护人员愣了一下,“夫也”是什么意思?人名吗?可是屋里只有她一个人,把她送去医院才是当务之急。救护车开往F医院的二十分钟里,一花不断发出细微的呻吟,没有一个字能听得清楚。苏记者猛踩油门,紧跟在救护车后。
一花抵达医院,刚采集好唾液和痰后就彻底晕了过去。医院利用采集的唾液进行了PCR检查。
六月五日子夜,第一次检查结果出炉,阳性。
六月七日清晨,第二次检查结果,阳性。
一花被确诊感染了MERS。
<a id="jz_1_17" href="#jzyy_1_17">(1)</a>劝师为基督教对女性长老的称呼,湖水则比喻冬华如湖水般宁静。
<a id="jz_1_27" href="#jzyy_1_27">(2)</a>韩国文化中,会在人往生后的三到七天内(去世当天算第一天)举行出殡仪式。
<a id="jz_1_31" href="#jzyy_1_31">(3)</a>治疗后,没有再发现癌细胞的状态。
<a id="jz_1_41" href="#jzyy_1_41">(4)</a>计算机断层扫描(Computed Tomography)。
<a id="jz_2_41" href="#jzyy_2_41">(5)</a>溶血性贫血(Hemolytic Anemia)指血液中的红血球不足,无法运送足够的氧气到各重要器官,心脏代偿性地增加收缩的次数及力量,加速血液循环,使各内脏维持足够的氧气进行新陈代谢。红血球所含的血红素新陈代谢后生成胆黄素,因肝脏无法及时处理而产生黄疸。
<a id="jz_1_43" href="#jzyy_1_43">(6)</a>正压病房是提高病房内气压,防止外部空气流入,适合做化疗、抵抗力较差的病患使用,降低感染概率;负压病房则相反,要让室内空气无法外流,避免传染扩散。
<a id="jz_1_50" href="#jzyy_1_50">(7)</a>实时聚合酶连锁反应(Real-Time RT-PCR),为常用的病毒检测方式,从下呼吸道采集检体后检验。
<a id="jz_1_56" href="#jzyy_1_56">(8)</a>韩国的医院大部分都设有举行葬礼的场地。
<a id="jz_1_58" href="#jzyy_1_58">(9)</a>韩国特有的出租屋租赁方式。房客向房东缴付房屋总值百分之五十至七十的保证金后,无须缴付月租。房东会用这笔保证金进行投资。租屋合同期满后,房客可拿回全额保证金。
<a id="jz_1_60" href="#jzyy_1_60">(10)</a>考试院是韩国最便宜的出租房形式,平均一个房间的面积只有3.5平方米,附一张单人床、书桌、衣柜,少数考试院还附有电视或冰箱。
<a id="jz_1_63" href="#jzyy_1_63">(11)</a>D级防护装备主要在空气中无污染物或无飞溅、吸入、接触危害时使用。装备包括防护衣、长筒靴、长筒鞋套、双层手套、N95口罩、面罩和围裙。
<a id="jz_1_66" href="#jzyy_1_66">(12)</a>地方是指首尔以外的城市。
<a id="jz_1_75" href="#jzyy_1_75">(13)</a>四十九斋是韩国的一种祭祀礼仪,每七日一次,连续七次,持续四十九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