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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对不起,莉莉,”他说,“我以为你不在家。我着急上厕所。”
“没关系,诺兰先生。他是谁?”
“我猜他是你的孙子,比尔。”
我呆立着,双手慢慢地、慢慢地移到头上。我用张开的双手捧住自己的头。
过了一会儿,我怕自己会吓着他,就朝他蹲下了身子。我几乎不敢拥抱他。他走进了我的怀抱,就像是个懂事的孩子。
当天晚上,诺兰先生给我讲了他的经历。那个从天而降的漂亮孩子累坏了,他在埃德原来的房间里直接就上床睡觉了。他躺在被单里,一双眼睛和我对视了很长时间,他的眼睛温柔地燃烧着,闪动着柔和的光芒,然后就合上了眼睑。
诺兰先生和我一起坐在门廊上。成群的萤火虫,在我们头顶上方的灯泡上烧灼着它们自己。
我知道他奔波一程已经很疲惫,但是他需要告诉我所发生的一切,我也迫切需要听他告诉我这一切。
他说,他开了约莫十四个小时的车,赶到了切罗基人居住地。在那儿等他的是埃德的朋友,一个名叫尼姆罗德·史密斯的切罗基人,也曾经去过越南,几个星期前,他刚开始到处打听的时候,就是这个人向他透露了埃德的下落。尼姆罗德·史密斯跨上摩托车进了森林,让诺兰先生足足等了一整天,因为他不愿意不打招呼就带一个人进去。于是诺兰先生一个人待在汽车旅馆里扳弄手指头干等着。不过,总的来说,事情的结果证明这是个不错的安排。尼姆罗德·史密斯连夜摸黑赶了回来。埃德急着要见诺兰先生,他有话要说。他说他会在半路上等着。第二天早晨,尼姆罗德·史密斯骑上摩托车带着诺兰先生进了山。埃德等候在森林中的一小片空地上,身边有个孩子。诺兰先生见到埃德,一时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他突然意识到他有多么牵挂埃德,就像挂念自己的孩子一样——要是他有个孩子的话。埃德有一头浓密的头发,留得长长的,还有跟山里人一样蓬乱的胡子。他拥抱了诺兰先生。他说,那个孩子的母亲,一个名叫杰辛塔·莱利的姑娘,死在了诺克斯维尔的一家医院,再说一个小孩子,怎么也不适合生活在山里。他说他极度渴望自己的儿子能得到幸福和快乐。他问诺兰先生能不能把孩子带出大山,带回到我身边。他说,妈知道该怎么办。
他说我知道该怎么办!埃德还活着,他还有理智,不想把儿子留在原始森林里生活,这让我心里涌起一阵感激,除此以外,我脑子里一片空白。也许,我原本希望他带着自己的儿子一起回家,为了孩子的缘故安顿下来,过正常人的生活。但诺兰先生说,埃德身上有一种异常悲哀的调子。我看得出来,这次见到埃德让他痛彻肺腑。当他说到埃德的变化有多么大时,禁不住潸然泪下,他用“那孩子”来称呼埃德,过去他就经常这么叫,那时候埃德确实是个孩子,在他去越南之前那段日子里。
“他就像是一座空空荡荡的房子,里面住着鬼魂。”诺兰先生说,“让上帝保佑他吧,莉莉。”
“你做了件好事儿,诺兰先生,你确实做了件好事儿。”
“给你带回来一个两岁大的小家伙?你打算拿他怎么办呢,莉莉,把他抚养大?你到底要怎么办呢?”
“我要活得长长的。”我说,除此以外,没有任何别的想法。
“你要照顾他?”
“我会一直照顾他,等着埃德恢复过来。总有一天他会好起来的。诺兰先生,我会向上帝祈祷。”我说,“在那之前,我会一心一意照顾比尔。”
“好吧,”诺兰先生说,“你确实疯了。不过我会帮助你的。上帝知道,我会的。”
“谢谢你,诺兰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