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蒙娜·德·波伏娃提示您:看后求收藏(350中文350zw.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a id="jz_1_1006" href="#jzyy_1_1006">(1)</a>我在卷Ⅰ的第二部《历史》第五节中说过,对在外工作的女人来说,家务劳动是非常繁重的。—原注
性爱的性质,自由的性生活的困难,促使女人倾向于一夫一妻制。可是,恋爱关系或婚姻与职业的协调,对女人来说远比对男人不容易。有时,情人或丈夫要求她放弃职业,她犹豫不决,就像柯莱特笔下的流浪女伶,她强烈期待身边有男性的热情,却又害怕婚姻的束缚;如果她做出让步,就重新成为附庸;如果她拒绝了,就只得忍受无情的孤独。今日,男人一般同意妻子保留她的职业;柯莱特·伊维的小说描写年轻女人被逼到牺牲职业,以便维持家庭的安宁,是有点过时了;两个自由存在的共同生活,对每个人来说,都是一种丰富,每个人在配偶的工作中找到的是对自己独立的保证;自立的妻子把丈夫从婚姻的奴役中解放出来,这种奴役原本是他的奴役的代价。如果男人确实是真诚的,情侣和夫妇便达到宽宏大量,不斤斤计较,完全平等。<a id="jzyy_1_1011" href="#jz_1_1011"><sup>(6)</sup></a>男人有时甚至扮演忠仆的角色。因此,刘易斯在乔治·艾略特的身边创造了有利的气氛,这是妻子通常在至高无上的丈夫周围创造的气氛。但是,大部分时间里,仍然是妻子为家庭的和谐付出代价。对男人来说,由她持家、单独照料和教育孩子是理所当然的。女人也认为,结了婚,她要承担他的个人生活同样要求她的事务,她不愿意自己的丈夫得不到讨了一个“真正的女人”会有的好处:她希望自己是个高雅的女人、出色的家庭主妇、忠心耿耿的母亲,就像传统对妻子的要求。这是一项很容易变得繁重的任务。她既出于对伴侣的尊重,又出于对自身的忠诚,承担起这项任务,因为像我们已经看到的那样,她坚持丝毫不违背自己作为女人的命运。对丈夫来说,她是一个分身,同时她又是自己;她要承担他的忧虑,她要参与他的成功,如同她要关注她自己的命运,有时甚至给予他更多的关心。她在尊敬男性优越地位的环境中长大,可能仍然尊重由男人占据首位;有时她也害怕提出要求会毁掉她的家庭;她在期望自我肯定和自我消失之间摇摆,心碎欲裂。
<a id="jz_1_1007" href="#jzyy_1_1007">(2)</a>我们在卷Ⅰ中已经考察过她们的状况。同上。—原注
有人会对我说,女人一般不制造那么多的麻烦,她们把握机会,不对自己提出太多问题,再说,她们以骄傲和肉欲来摆脱麻烦。确实如此。但同样真实的是,她们把大量的失望、屈辱、悔恨和怨恨埋在自己的心底,而在男人身上找不到—一般说来—相等的情绪。男人从或多或少失败的恋爱中,几乎肯定获得过快感;她却很可能得不到任何利益;当决定性的时刻来临时,她即使冷漠,也会彬彬有礼地准备投入拥抱,有时情人是性无能,而她又可笑地轻举妄动,便要忍受损害自己名誉的痛苦;如果她没有获得快感,也会感到自己“受骗了”,被利用了;如果她感到满足,她会期望长久地留住她的情人。当她声称只考虑一次逢场作戏的短暂爱情时,很少是完全真诚的,因为快感远不能解脱她,反而缚住她;分离哪怕是所谓两厢情愿的,也要伤害她。听到一个女人亲切地提到一个旧情人,远比一个男人提到他的情人们少得多。
<a id="jz_1_1008" href="#jzyy_1_1008">(3)</a>作者—我忘了他的名字,似乎不必急于弥补这种遗忘—长时间解释,怎样可以训练好他们,以满足无论哪一种女顾客,必须强加给他们什么样的生活方式,等等。—原注
我们已经看到,当两个性伙伴互相承认彼此平等时,就有可能避免施虐受虐的诱惑;在男女双方心中只要有一点谦虚和慷慨,胜利和失败的想法就会消失,爱情行为变成自由的交换。但不合常理的是,承认异性个体是和自己同样的人,对女人比对男人来说,要困难得多。正由于男性等级拥有优越地位,男人可以给予许多特殊的女人热烈的尊重,一个女人很容易去爱,她首先有能耐把情人引入不同于他的世界,一个他乐于和她并肩探索的世界;至少在一段时间内,她施展诡计,她在逗乐;然后,由于她的处境受到限制,依附他人,她的一切优点显得像是为了引诱,而她的错误可以原谅,司汤达赞赏德·雷纳尔夫人和德·沙斯特莱夫人,尽管她们有可憎的偏见;即使女人有错误的思想,很不聪明,很不明智,很不勇敢,男人也不认为应由她负责,他认为—常常是对的—她是自身处境的受害者;他设想她本可能是什么模样,她将来会是什么模样,人们可以相信她,可以非常相信她,因为她不是确定的;正是由于这种缺乏,情人很快就感到厌倦,但神秘感、吸引他和使他倾向于宽容的温情的魅力正来自它。让女人感受到对男人的友谊要难得多,因为他是自己无可挽回地成为的那种人;必须爱他眼下真实的人,而不是根据他的诺言和不确定的可能性去爱他;他对自己的行为和思想负责;他是无可辩驳的。同他在一起,只有赞成他的行为、目的、见解,才能有友情;于连可以爱一个正统主义的女人,拉米埃尔却不会爱一个她蔑视其思想的男人。女人即使准备妥协,也很难采取宽容态度。因为男人不在她面前展现童年的绿色天堂,她在这个为他们所共有的世界中遇到他,他只带来自己。他自我封闭,明确,果断,很少促成梦想;当他说话的时候,必须倾听;他自视严肃,如果他不感兴趣,他就厌烦,他在场使人压抑。唯有很年轻的男人才用平易而神奇的成分装饰自己,人们可以在他们身上寻找神秘和许诺,给他们找借口,随便地对待他们,这是使他们在成熟女人看来如此有魅力的原因之一。只不过在大部分时间里,他们喜欢年轻女人。三十岁的女人转向了成年男人。无疑,她在他们中间会遇到不至于冷落她的尊重和友谊的人;如果他们毫不表现出狂妄,她就有机会了。当她希望开始一次经历、一次爱情,并能将自己的心灵和身体投入进去时,问题就在于要遇到一个她能视作平等的人,一个不至于自视优越的男人。
<a id="jz_1_1009" href="#jzyy_1_1009">(4)</a>这种情感与我们指出过的少女身上的情感是对等的。只不过少女最终屈从了她的命运。—原注
有一条道路对女人来说远非如此艰难,这就是受虐狂的道路。对白天工作、斗争、负起责任和冒险的人来说,晚上沉溺于任性胡来是一种放松。不管是恋爱的还是天真的,女人实际上往往乐于为了满足暴虐的意愿而自我虚无化。但她还需要真正感到被支配。对于每天生活在男人中间的女人来说,相信男性无条件的优势是不容易的。有人向我举出过一个并非真正受虐狂、却很“女性化”的女人的例子,就是说她深深尝到沉溺在男人怀抱里的快乐;她从十七岁以来有过好几个丈夫和许多情人,从他们身上得到很多快乐;她成功地管理过一个很麻烦的企业,其间管过男人,她抱怨自己变得性欲冷淡,以前有过一种快乐的顺从,后来变得不可能了,因为她习惯了支配男人,因为他们的威信烟消云散了。当女人开始怀疑男人的优势时,他们的自负只会降低她对他们的敬重。在床上,正当男人想最粗野地表现自己的阳刚气时,由于他模仿男子气概,反而在内行的人看来显得幼稚可笑,他只避免了古老的阉割情结、他父亲的幽灵或者其他幻觉。女人并非总是出于骄傲拒绝向情人的任性让步,她希望与一个正在经历生活的真正时刻的成年男人打交道,而不是与一个给自己讲故事的小男孩打交道。受虐狂女人特别容易感到失望,母性的顺从,不论是令人厌烦的还是宽容的,都不是她梦想的退让。她要么应当满足于可笑的游戏,假装相信自己受支配和受奴役,要么追求所谓“高一等的”男人,希望找到一个主人,要么就会变得性欲冷淡。
<a id="jz_1_1010" href="#jzyy_1_1010">(5)</a>我们在卷Ⅰ第一章中已经看到,这种见解有一定的道理。但不对称恰恰不是在欲望产生时出现的,它出现在生育时。女人和男人在欲望中都同等地承担自然功能。—原注
即使女人蔑视流言蜚语,她在与性伙伴的交往中仍然感到具体的困难,因为舆论体现在他身上。他常常将床看做自己的进攻优势应当得到肯定的地方。他想占有而不想接受,想强占而不想交换。他企图占有女人的是超过她给予他的东西;他要求她的同意是一次败北,她喃喃地说出的话语是他从她嘴里逼出的招供;他要她承认有快感,要她承认受奴役。当克罗蒂娜迅速地顺从勒诺,以此向他挑战时,他抢在她前头,当她要献身时,他匆匆地强占了她;他逼迫她睁开眼睛注视他在他们的较量中取得的胜利。因此,在《人的状况》中,专横的费拉尔执著地打开瓦莱丽关掉的灯。如果女人是高傲的,索取的,她就作为对手接近男性;在这场斗争中,她远不及他武装齐全;首先,他身强力壮,更容易把自己的意志强加于她;我们已经看到,紧张和主动性与他的性爱是和谐一致的,而女人如果拒绝被动性,就毁掉了把她导向快感的迷醉;如果她在态度和行动中模仿支配的一方,她就达不到快感,大多数迁就自尊的女人都变得性欲冷淡。很少有男人允许他们的情人满足专横的或者施虐的倾向,而从这种顺从中获得充分的性爱满足的女人则更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