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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因为我们是同族，自古而今已经形成一套相处的法则！”戒日王冷笑，“大小萨蒙塔层层叠叠，互相制约，谁也不敢擅自破坏这层规则。可你们乃是外来之人，且看看犍陀罗，六十万异族突然进入，和当地人产生了多少纷争？久而久之，整个五河地就会乱作一团，朕的帝国边疆不宁，一旦你们有异心，和外族结成一气，朕的西部边疆直接就会门户洞开，重演当年外族入侵之祸！伊嗣侯陛下，只要朕让你们进来，您等于就捏住了朕的……”戒日王指了指自己的裆下，“卵蛋！”
“我来保护师父，速退！”王玄策大叫，一脚踢起桌案，朝那群人砸了过去，就在众人挥刀抵挡之时，王玄策一只手搂着玄奘，轰然一声撞破身后的窗户，滚到了院子里。
伊嗣侯三世沉默下来：“陛下这么说就有点强词夺理了，那么鸠摩罗王呢？您这位最强大的盟友坐拥东天竺，麾下子民百万，他可敢与您争锋？”
但诡异的是，玄奘一走，那群神秘人也纷纷撤退，转瞬间消失在街巷深处，马蹄声急促远去，只留下那顺站在房间里，怔住了。
“就算你们初来乍到，为了避祸而隐忍下来，可是等你们安定之后呢？”戒日王道，“你们又岂会心甘情愿受一个弱于自己的国家管辖？”
玄奘忽然明白了：“他们不是来杀我的！”
伊嗣侯三世一愕，急忙解释：“我波斯人只想有个栖居的家园，绝无背盟之心！”
玄奘匆匆跑进房间，果然，老霍查颈部中刀，早已死去。连他的儿子也颈部中刀，死于非命。
戒日王凝望着伊嗣侯三世：“朕来问你，整个五河地分为八个王国，最大的国家人口也不到五十万，若是朕让你六十万波斯人进入五河地，如何钳制？”
王玄策怔住了：“他们的目标竟然是老霍查？”
玄奘愣了：“此话怎讲？”
玄奘脸色铁青，给老霍查合上双目，默默地诵念经文。
戒日王却冷笑：“却不知道这是善，还是伪善？”
“师兄，”那顺不解，想起这群人的武力，他仍心有余悸，“这些人如此厉害，为何会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宦官？”
玄奘肃然起敬：“陛下此举，善莫大焉。”
“因为，这个老宦官，要捅破一桩二十四年前的宫廷内幕！”玄奘淡淡地道，“悟净，你是不良人的贼帅，擅长这种勘察之事，赶紧查查，看能否找到线索！”
伊嗣侯三世苦涩一笑：“萨珊波斯，已经亡了！朕刚刚逃离泰西封的时候，总是想着复国大业，恢复昔日荣光。可是仓皇逃亡这些年，大食人越来越强盛，这个念头早已经是空中楼阁，镜花水月。朕如今要做的，就是让追随朕的几十万子民，有个家园可以栖息；让我萨珊波斯的圣火，能够不受雨打风吹，永恒不灭。至于朕，是做个皇帝，还是藩王，又有什么要紧？”
王玄策苦笑：“师父，事情恐怕麻烦了。”
戒日王明显有些愕然：“你是萨珊波斯的皇帝……”
“为何？”玄奘问。
伊嗣侯三世神情郑重：“若是陛下肯接纳波斯族人，能让我们在五河地谋得一个栖身之地，朕取消帝号，波斯取消国号，波斯子民甘愿成为戒日帝国的藩属，世世代代为帝国戍守边疆，永不背约！”
“刚才这群人使用的武器是反曲刀。”王玄策低声道，“反曲刀是天竺特有的兵刃，尤其军队装备最多。这些人训练有素，配合默契，一看就是久经战阵之士。”
戒日王沉吟：“嗯，你打算如何与朕化干戈为玉帛？”
“天竺军队？”玄奘色变，“你判断准确么？”
“喜增陛下，朕真的倦了。厌恶了战争，厌恶了厮杀，若非万不得已，朕不想与您开战。希望您能够成全。”伊嗣侯三世对着戒日王一揖。
王玄策点点头，一摊手，掌心出现一个金属片：“这是弟子在屋里找到的。”
伊嗣侯三世慢慢流出了泪水，月光和树影交织在皇宫上空，有风吹起，光影舞动，宫墙的佛塔和诸天菩萨、力士金刚仿佛活了一般，共同见证他不堪回首的往事。玄奘和戒日王没有说话，静静地听着。
玄奘拿过来仔细看，这金属片乃是精铁打造，上面还有两个圆孔：“这是何物？”
他凝望着戒日王：“陛下既然要谈，那咱们就谈。四年前，灭国之后，朕东躲西藏，犹如丧家之犬。起初的时候，追随朕的子民多达百万之众，他们为了保护朕，和大食人殊死拼杀，一个接一个死于道路沟渠，到如今只剩下六十万人。我们睡在荒山野岭，上无片瓦遮蔽，下无安寝之所。老人饥馑，婴儿夭折，朕常常想，朕要把他们带到哪里？如何还给他们一个安居乐业的家园？”
“这是甲片！”王玄策神情凝重，“是被那顺的弯刀从甲衣上劈落的。这种鱼鳞甲，是典型的天竺胸甲样式。师父，反曲刀，鱼鳞甲，这些人断然是天竺士兵无疑了。”
伊嗣侯三世凝视着玄奘，忽然有一些感动，但最终叹息：“朕的过错，自己知道，朕将负罪终生，不敢诿过他人。”
玄奘的脸色难看无比，沉吟道：“天竺的士兵能穿甲衣的极少，尤其是穿这种以精铁打造的上等甲衣的，恐怕只有皇宫的刹帝利禁卫了！”
玄奘安慰：“陛下，王朝兴衰，非一朝一夕之势，你只不过在承受前代诸王的恶果。”
三人都有些沉默，好半晌那顺才道：“师兄，这事情恐怕越来越凶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