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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北上之路被掐死,如今咱们只有东渡印度河这一条路了。”大麻葛叹道。
“我就是那顺啊!”那顺委屈地道。
“哈哈……哈哈!”伊嗣侯三世笑着,却满脸绝望,咬牙切齿,“这上天啊,待朕还真是不薄!无论朕抱有多微渺的希望,总要活活给掐死!”他愤怒地站起来,跑到神殿中央,愤怒大吼,“朕是被这上天弃绝之人吗?”
“还要骗我!”玄奘恼怒了,“你真的是那顺吗?”
菲鲁赞和大麻葛也有些绝望,沉默地站在神殿中。
“师兄……师兄……”那顺慌了,结结巴巴地道,“你说的我真不明白啊!”
“菲鲁赞,命勇士们准备牺牲吧!”好半晌,伊嗣侯三世低声道。
“当初刚见到你的时候,我不知道你是否真是圆观转世,可我仍然愿意带着你,拨开这层层迷雾,让你去看清这人生的真相。因为你们坚信这场爱情,那么它就是这世上最美好的情感,不容亵渎,不容伤害,我愿意在这生老病死的世间,看到一个美好的结局。”玄奘悲伤地望着他,“可是到头来,原来这世上美好的东西都要被摧毁,真相丑陋不堪。”
菲鲁赞愣了:“陛下?”
“师兄,您在说什么?”那顺迷茫。
“没有希望了,只有强渡印度河。”伊嗣侯三世喃喃道,“朕要开战。”
“还叫我师兄吗?”玄奘苦涩地叹息着,“当一个人用自己的生命来演戏,哪怕知道是被骗,我依然对你是曾经的情感。”
“陛下三思,如今戒日王早有防备,不是开战的好时机啊!”菲鲁赞劝道。
“师兄,”那顺担忧地迎过来,“您不用太担心,戒贤法师自有菩萨护佑。”
“好时机?”伊嗣侯三世惨笑,“这上天给过朕好时机,可朕却眼睁睁丢掉了它。此时,不管是大食还是突厥、天竺,这些王都在笑朕吧?笑朕懦弱无能,优柔寡断,朕却偏要他们看看,我波斯人,究竟有没有血勇!朕意已决,强渡印度河!”
那顺和莲华夜在一处客舍中等着,寺中纷乱,也没人关注他们。两人倒也不觉得寂寞,互相依偎着,诉说着情话。玄奘推门走了进来,愣愣地看着二人,心中五味杂陈。
伊嗣侯三世传下诏令,分布在犍陀罗各地的波斯人闻讯而动,开始集结。整个犍陀罗国噤若寒蝉,都知道一场血战即将爆发,谁都不敢阻挠。犍陀罗王命令关闭城门,日夜值守。所幸波斯人并没有骚扰他们,只是在富楼沙城东集结,修筑起庞大的营寨,营寨中聚集了五六万的波斯军队,扼守住各个隘口。
玄奘失魂落魄,似乎没有听见,沉默地走了出去。戒日王和婆尼对视一眼,以为他担忧戒贤法师的病情,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萨珊波斯时期,兵种主要分为车兵、步兵、骑兵,再有就是舰队。车兵耗资巨大,帝国最强盛时也不过二百辆的规模,如今早已无法维持。至于舰队,主要由腓尼基等地中海沿岸的属国提供,波斯丧国之后,舰队也彻底毁灭,如今剩下的只有步兵和骑兵。
戒日王还在候着,见玄奘出来,急忙问:“戒贤法师如何了?”
然而强渡印度河,必须靠舰队。统帅菲鲁赞早就征集了大批的渔船,改造成战舰,反正戒日帝国的舰队也不行,波斯人打的还是登陆战,双方比拼到最后,靠的还是步兵和骑兵。
玄奘失魂落魄,他迷茫地抬起头,看了一眼娑婆寐,看了一眼波颇,又看了一眼戒贤法师,脚步蹒跚,转身离开了精舍。
菲鲁赞征集的渔船大约三百艘,载上武器和战马,一次性大约能运载八千人渡河。这第一批渡河的八千人,最大的任务就是占领一片滩头阵地,顶住戒日王的攻势,接应大军渡河。
“他们此前并未见过对方。”娑婆寐道,“他们只是知道,自己的角色里,将会有一个人在等待着自己,他(她)会爱上那个人,痴缠入骨。那个人将会陪她(他)度过此生,度过来世。他们知道自己的人生是虚假的,却不知道对方的人生也是虚假的。大乘天,您说的有一点没错,他们是在用自己的一生来演一场戏。他们愿意投入这个角色,愿意为了这个角色耗费自己的一生,倾注所有的情感,所有的生命。从入戏的一刹那,他们就为了这个角色而活。所以大乘天,您带他们走,他们答应吗?”
伊嗣侯三世站在渡口搭建的指挥台上,凝望着三百艘战舰扬帆待发,驶向对岸,他脸色发白,紧张地握着黄金权杖,连五指都是白森森的。由不得他不紧张,据说对岸的天竺军团也早就开始集结,印度河上,帆桅林立,无数的战船在河面上游弋。而对岸的码头也是战船就绪,铁骑奔驰,开辟成了巨大的水军营寨。无数工匠修建寨墙和营盘,辅兵和仆役运输着一车车的物资,乱糟糟一团。
玄奘仍然难以置信:“那么……他们两人练习过吗?那种情感如此真挚,你是不是曾经让他们互相习惯,彼此配合?”
生或者死,挣扎犹豫了那么久,到头来还是要做这样一个选择。
“那顺是七年前我选定的一个粟特孩子,当时他才十岁。他的家族毁灭于一场战争,自己也被贩卖为奴隶。我买下了他,问他愿不愿意用自己的一生去扮演一个人,我可以给他自由,给他任何想要的东西,他同意了。”娑婆寐道,“至于莲华夜,她的确是个妓女,也的确是从苏毗女国贩卖过来的,我问她,这一生是否悲惨,愿不愿完全忘掉自己,去扮演另外一个人,她同意了。”
就是在这种战事笼罩中,玄奘离开那烂陀寺,踏上了漫漫的回国之路。自从贞观三年开始西游,到如今已经十二年,他在天竺漫游十年,仿佛只是弹指刹那。
玄奘真正惊呆了。这件事太过不可思议,因为无论那顺还是莲华夜,在他们身上完全看不出丝毫表演的痕迹,他们的痴恋,他们的痛苦,他们一世又一世的人生,他们击碎这轮回之狱的疯狂与绝望,怎么可能是假的?
十七年前戒贤法师策划的取经人计划,为的便是今日。戒贤法师下令打开经院,选出五百二十六夹,共六百五十七部佛典,一百五十粒佛舍利,让玄奘带回大唐。佛典堆积如山,装了整整五六辆大车,那烂陀寺派遣净人护送,组建成一支庞大的车队,伴随玄奘踏上了回国之路。
“真相——”娑婆寐犹豫很久,才道,“他们是我雇佣的演员,从幼年起,便以自己的人生在上演这样一出戏!整个事情他们一清二楚,自愿走进这命运之环,轮回之狱!”
那烂陀寺有些僧众对如此厚待玄奘表示不满,认为这些经书都是寺中瑰宝,不能带往大唐。戒贤法师当即升狮子座,宣布玄奘乃是旃檀佛像转世,如今恰好是佛陀灭度一千二百年,应了佛陀的嘱咐,前往震旦,广利人天。
“哦?”玄奘惊讶,“那真相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