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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个形象?皮条客形象?”
接下来再没人上去。我短暂地幻想了一下乔·德金登上讲台,宣称纽约警局将如何齐心协力为死者讨回公道,但他留在座位上纹丝不动。牧师又说了几句,我没仔细听,然后一名吊唁者播放唱片,朱迪·柯林斯唱起《奇异恩典》。
“鉴赏家,”他说,“艺术收藏家。”
唐娜·坎皮昂念了两首短诗,我以为是她自己写的,后来发现是西尔维娅·普拉斯和安妮·塞克斯顿的,这两位诗人都死于自杀。接下来是弗兰·谢克特,她说:“桑妮,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听见,但有几句话我非说不可。”然后她开始讲述她多么重视死去姑娘的友谊、欢乐和对生命的热情。她开始时语气轻松快乐,最后却泣不成声,牧师不得不搀扶她下去。玛丽露·巴克尔只说了两三句话,而且音调低沉,说她后悔没能好好认识一下桑妮,希望她现在得到了安息。
“你怎么会这么了解非洲艺术?”
牧师年轻得像个孩子。我不知道别人告诉了他多少逝者的生平故事,但他谈到了生命在怒放之时陡然夭折的悲剧,谈到了上帝行事神秘莫测,谈到了如此看似毫无意义的悲剧的真正受害者实际上是生者。他朗读艾默生、德日进、马丁·布伯作品和《传道书》的章节。然后他请桑妮的朋友上来说几句。
“自学的,”他说,“读我能找到的所有材料,跑来跑去拜访艺术品商人,和他们聊天。主要是我对这东西有感觉。”他想到什么,露出微笑,“很久以前,我上过大学。”
仪式刚开始,乔·德金和另一个便衣警探悄悄坐进最后一排的座位。
“哪所大学?”
仪式开始的时候,又来了十几位悼念者。一伙四个黑人坐在中间靠左边的座位上,我看见里面有基德·巴斯康,我结识桑妮的那天晚上看过他打拳。后排有两位年长的女士,比较前面有一位年长的先生单独坐着。有些孤独的人会去参加陌生人的葬礼,借此消磨时间,我猜这三位就是这种人。
“霍夫斯特拉。我在亨普斯特德长大。我是在贝德福-史蒂文生<a id="noteBack_1" href="#note_1">[1]</a>出生,但我两三岁的时候,我父母在亨普斯特德买了幢屋子。我完全不记得贝史蒂了。”他回到坐凳上,身体向后倾斜,双手抱膝以维持平衡,“中产阶级的住宅,有草坪要修剪,有树叶要清扫,有车道要铲雪。贫民区的黑话我用得很熟练,但大体而言只是伪装。我家并不富裕,但过得很体面,还有足够的积蓄,可以送我去上霍夫斯特拉大学。”
“多谢你能来。”
“你学什么的?”
我转过身。
“主修艺术史。但我要告诉你,在那儿根本学不到任何非洲艺术。他们只提到布拉克和毕加索这些人从非洲面具中得到了大量灵感,就像印象派融汇日本浮世绘。但在我从越南回来之前,连一眼都没见过非洲雕像。”
“哎,马特?”
“你什么时候去那儿的?”
“行。”
“大学念完三年级后。我父亲去世了,你明白了吧?我本可以继续念到毕业,但怎么说呢,我疯得厉害,宁可退学入伍。”他的脑袋向后仰,闭上了眼睛,“我在那儿嗑了能有一吨禁药。我们什么都有。大麻卷、大麻膏、麦角酸。我最喜欢什么呢?海洛因。那儿的嗑法不一样,你可以把它卷在香烟里抽。”
“我说不准。这儿应该用不了多久,我三点能走。就四点一刻,四点半吧?”
“我从来没听说过。”
“几点?”
“唉,很浪费的,”他说,“但那儿的海洛因太便宜了。那些国家都种植鸦片,所以非常便宜。卷在香烟里抽,那叫一个飘飘欲仙。收到我母亲去世的消息的时候,我正抽得精神恍惚。她的血压一直很高,你明白吧,她中风去世了。当时我也没在打瞌睡什么的,就是抽白粉卷抽得精神恍惚了,然后收到消息,我什么感觉都没有,你明白吗?等药劲儿过去,我恢复正常,却还是什么感觉都没有。我第一次产生感觉是今天下午,坐在那儿听一个花钱雇来的牧师对着死去的妓女念拉尔夫·沃尔多·艾默生。”他直起腰,看着我,“我坐在那儿,想为我母亲大哭一场,但我做不到。我看我这辈子都不会为她哭泣了。”
“知道帕克勃内吗?是个拍卖行,主馆开在麦迪逊大道上。明天有一场拍卖会,我想先去看看我也许会出价的几件物品。咱们在那儿碰头如何?”
他去给我们添咖啡,打断了这种情绪。他回来时说:“真不知道我为什么对你倾诉这些,就好像当你是心理医生了。你收了我的钱,现在必须听我倒苦水。”
“好的。”
“全都是服务的一部分。你怎么会决定要当皮条客?”
“等葬礼结束,”他说,“我开车送姑娘们回家,然后咱们必须聊一聊。”
“我这么一个好孩子怎么会来做这一行?”他吃吃笑,然后停下,思考片刻,“我有个朋友,是一个白人小子,来自伊利诺伊州的奥克帕克。那地方在芝加哥郊外。”
我没说什么。
“听说过。”
“她不相信葬礼。不同的文化,不同的习俗,你明白吧?另外,她这人比较自闭,几乎不认识桑妮。”
“我在他面前演戏,假装我来自贫民窟,什么坏事都做过,你明白吧?然后他死于非命。死得很蠢,我们离前线还很远,他喝醉了酒,被一辆吉普车轧死了。他死了以后我就再也不编那些故事了,我老妈去世时我就知道,等我回到家里以后不会回去念完大学了。”
“我注意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