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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目送玛格丽穿过广场,进了文法学校。她每周三天去给一班小孩子上课,教他们认数字、字母还有主基督行的神迹,算是为上学打基础。整个一月她都没有现身,看样子她现在又回来上课了。罗洛陪她来的,显然是个护卫。
“有人找我买一批昂贵的船货。”
内德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
爱丽丝问:“恕我多嘴问一句,您要这笔钱做什么?”
他从前也恋爱过。他没有犯下淫乱之罪,有那么一两回差一点;他一度以为对苏珊·怀特动了真心,又以为对露丝·科布利喜欢得厉害。不过,爱上玛格丽之后他就明白,这一次不同。对玛格丽,他盼的不只是跟她躲在菲利普院长的坟墓后面亲热。这他自然想,不过他也想跟她共度悠闲的长日,聊戏剧、绘画、王桥的家长里短、国家大事;抑或跟她肩并肩地躺在绿草青青的河畔,静静地晒太阳。
但雷金纳德没有放弃。“爱丽丝,数遍王桥的商人,能即刻拿出这笔数目的非你莫属。”
他恨不得立刻奔出房门,冲到市集跟她说话。他强忍冲动,要等到中午下课再去找她。
罗洛心中有愧。不久前才轻辱过这家人,现在却要低声下气地借钱,罗洛觉得好没面子。
他在仓库耗了一上午,忙着登记账目。哥哥巴尼最讨厌这个活儿——巴尼学字母学得很吃力,直到十二岁才认字。内德却津津有味:账单、收条,锡、铅、铁矿石的吨量,去往塞维利亚、加来和安特卫普的航次,价目、收益,一张书桌、一管羽毛笔、一瓶墨水再加一本厚厚的清单账簿,国际贸易的帝国就浮现在他眼前。
爱丽丝眉毛一挑。
但此时此刻,这个帝国行将分崩离析。威拉德家的主要业务设在加来,财产十有八九已被法王没收。王桥的存货虽然价值不菲,但战乱期间,海峡间通船受阻,很难卖出去。因为没活干,他们不得不打发了几个伙计。内德记账,也是为核算结余,看可够付清未结的欠款。
“今天就要。”
今天的活儿总被打断,谁都要问他那只黑眼圈是怎么回事。他实话实说,重复对母亲说过的话:巴特和罗洛因为他亲吻玛格丽把他揍了一顿。没人为之震惊,甚至也不惊讶。年轻人动动拳头并不稀奇,周末尤其如此;周一上午瞧见谁挂了彩着实平常。
爱丽丝吃了一惊,顿了一顿才说:“那可以去伦敦,要么去安特卫普。”尼德兰安特卫普市是全欧洲的金融之都。她又说:“我们有个亲戚在安特卫普。不过这么大笔数目,他能不能出得起,我也说不准。”
只有奶奶愤愤不平。“那个罗洛是只狡猾狐狸,”她说道,“打小就小心眼,如今成了个睚眦必报的大块头。你可得提防他。”爱丽丝瞧儿子被打掉了一颗牙,失声痛哭。
“我需要四百镑周转,很快就能还上。”
晌午了,天色明亮起来,内德出了仓库,踏上泥泞的主街。他没有回家,而是朝文法学校走去。刚走到门口,就听见教堂敲响了正午的钟声。毕业才不过三年,他却觉得比那个少年老了几十岁。当初那些让他痴迷的事,像考试、竞技、较劲,如今想来,只觉得琐碎可笑。
爱丽丝是个矮矮胖胖的妇人,举止得体。“请讲。”她彬彬有礼。
罗洛从市集那边走过来,内德猜他是来接玛格丽回家的。罗洛瞧见内德,似乎吃了一惊,露出一丝惧意,紧接着恶狠狠地说:“离我妹妹远点。”
雷金纳德轻声细语:“威拉德太太,我有件事情想对你说。”
内德早有准备。“看你有没有这本事,软绵绵的乡巴佬。”
罗洛想不到父亲竟去和威拉德一家攀谈起来。爱丽丝是数一数二的大商人,市长常常有事同她商量,不过两个人相互没有好感,而菲茨杰拉德拒绝了内德这个女婿,两家的关系也不会因此好转。罗洛心里好奇,于是跟上了父亲。
“你是想让我把你另一只眼睛也打肿吧?”
父亲能不能一举解决一家的烦恼?罗洛想都不敢想。
“我倒想你试试。”
罗洛想不出来,不过父亲一向善于随机应变。他不是那种苦心经营的商人,但眼光敏锐,善于抓住预见以外的好买卖。
罗洛打起了退堂鼓。“大庭广众的,我不跟你动手。”
“不错,咱们的确没这个钱,”雷金纳德若有所思,“不过说不定有法子弄到。”
“那是自然,”内德一脸轻蔑,“尤其是你没带那个大个儿帮手巴特。”
“五百镑——叫咱们投四百镑。我知道咱们没这个钱,不过还是知会您一声的好。”
玛格丽走出学校,见状吃了一惊。“罗洛!老天爷,你又想打架吗?”
雷金纳德听完说:“他们愿意给皮草保价?”
内德盯着她,心提到嗓子眼。她身材娇小,光彩照人,下巴高高昂着,绿眸子闪着叛逆的光,少女的嗓音气势夺人。
“有批船货要卖。”罗洛向父亲转述一番。
“不许你和威拉德家的小子说话,”罗洛喝令,“马上跟我回家。”
“嗯,怎么?”雷金纳德爵士瞧不上科布利一家子。其实没谁瞧得上他们:他们自以为比一般人圣洁,之前看戏提前退场的事也惹得所有人不悦。“他有什么名堂?”
“可我有话要跟他说。”
罗洛放眼四周,瞧见父亲倚着一根凹槽柱,于是走过去说:“刚才我在和丹·科布利说话。”
“我绝对不许。”
“务必尽快,”丹说,“我第一个来找您是出于尊重,看在雷金纳德爵士是市长的面子;我们还可以找别人。而且明天钱就得到手。”他说完就和船长走了。
“别拉我,”她猜中了哥哥的心思,“讲点理吧。你去站在主教府门口,那儿听不见我们说话,但能瞧见。”
罗洛还是敷衍说:“我去跟父亲商量一下。”他知道这笔买卖做不成,不过要是雷金纳德爵士听说儿子一个人做决断,说不定要大为光火。
“你没什么可跟威拉德说的。”
不幸的是,他们拿不出四百镑——就连四镑也凑不齐。
“别说傻话。昨天的事我得告诉他,这你没法否认吧?”
这么一来,菲茨杰拉德家欠下的债款也就能还清了。
“没别的?”罗洛半信半疑。
数目不小。富农地主一年约莫进账五十镑,生意兴隆的王桥商人也会以一年盈利二百镑为荣;四百镑是笔巨额投资,不过才两星期就稳赚一百镑,机会实在难得。
“我发誓,我一定得告诉内德。”
“不会。我们愿意给这批皮草保价,五百镑,不过四百镑就给您。”
“不许叫他碰你。”
他不肯细说,这也是人之常情:他要是有笔大好买卖,自然不想让别人占了先机。虽然如此,罗洛还是半信半疑。“你们这批货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你去主教府门口那儿站着。”
丹白胖的脸上浮现出狡猾的神色。“我们急着用钱,好做另一笔投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