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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可以早登天堂。”

执达吏显然见过这种场面。他说话客气,但语气坚定:“奉劝夫人还是乖乖离开吧,倘若不然,只能叫人抬出去,未免失了体面。”

他沉默半晌。“我可能要搭上一条命。”

她走到他面前,打开双肩,衬得胸脯愈发丰满。她放缓语气:“你是聪明人。一周后再来,那时我会做好安排。”

“不错。”

“法院已经给了夫人准备的时间,现在是时候了。”

思罗克莫顿缓缓点头。“苏格兰女王玛丽就囚禁在谢菲尔德。”

傲慢和魅力都不管用,她露出茫然无助的神色。她哭道:“我不能走,我没有地方可去!我租不起房子,因为我没有钱,一个子也没有。我父母双亡,没有哪个朋友愿意帮我,他们都怕被当成异教徒!”

“你得去法国使馆走一趟——等天黑之后,披上斗篷、兜上风帽——取到德吉斯先生的几封信,带到谢菲尔德,交给一个叫佩格·布拉德福德的浣衣丫头,之后等佩格带来回信,再送到使馆。仅此而已。”

皮埃尔打量她,见她满脸泪痕,语气充满无助,心里十分痛快。这个侯爵夫人在二十五年前曾数落过年轻的皮埃尔。那时西尔维骄傲地把他引荐给路易丝,他说了句玩笑话,不想开罪了她。她说:“就算香槟也该叫年轻人懂得尊卑有别。”说完故意转过身子不理他。如今想来,他还是忍不住皱起面孔。

思罗克莫顿猜中八九分,又是激动又是害怕:“什么任务?”

眼下两人身份对调;皮埃尔刚接手圣橡树修院,在香槟有几千英亩的田地。薪俸他一个人收入囊中,让那些修士过着清贫的生活,也算得偿所愿。他如今大富大贵,路易丝则身无分文、走投无路。

“主有任务交给你。”

执达吏说:“天气暖和,不妨露宿森林。要是下雨呢,十字街的圣玛丽亚·玛德莱娜修会收容无家可归的女子。”

“你想做什么?”

路易丝大惊失色。“那是妓女才去的!”

罗洛本想报上别的化名,这样更容易混淆视线,不过让·英吉利这个名字仿佛罩上了一圈光环,让他成了一个神秘莫测、无所不能的人物,一个潜行于英法之间的魂灵,暗中为复兴天主教奔波。这个名字代表了他的威信。

执达吏一耸肩。

“让·英吉利。”

路易丝嘤嘤而泣,肩膀耷拉着,脸埋在手里,胸脯一起一伏。

思罗克莫顿问:“你是什么人?”

皮埃尔看她受苦,不由得起了色心。

罗洛这天没有穿法衣,于是小心地把手伸进衬衣领口,摸出脖子上挂的金十字架,叫思罗克莫顿瞧了一眼,又立刻藏好。十字架是天主教徒才戴的,新教徒斥之为迷信。

该他出面了。

思罗克莫顿吃了一惊。

他上前一步,站在执达吏和侯爵夫人之间,开口说:“夫人不必惊慌,吉斯家怎么会看着命妇风餐露宿呢。”

思罗克莫顿下了看台,排队买酒,罗洛一路尾随,站在他身后,接着凑近了低声说:“主保佑你,孩子。”

她仰起脸,泪眼迷蒙地望着他。“皮埃尔·奥芒德。你是来看我笑话的?”

直到换场休息的时候,他才回过神来。

她甚至不肯叫皮埃尔·奥芒德·德吉斯。等着受罪吧。“我是来替夫人解围的。请夫人跟我来,我带您去安全的地方。”

这天的戏目叫作《拉尔夫·罗伊斯特·多伊斯特》,这也是男主人公的名字。此人整日自吹自擂,动不动就夸下海口;促狭鬼马修·梅里希腊设下圈套,害得他出尽洋相。观众个个笑破了肚皮。这出戏叫罗洛想起公元前二世纪的拉丁语剧作家泰伦提乌斯,念书的时候,这位非洲作家的戏剧是必读的。罗洛看得性起,一时忘了自己还有要务在身。

她一步不动。“去哪儿?”

思罗克莫顿一身华服,绣着宽大招摇的白色飞边。他尚不满三十岁,额前已经露出“寡妇尖”,再配上鹰钩鼻和尖尖的胡子,活像一只鸟儿。他从牛津肄业后去了法国,和流亡的英国天主教徒多有往来,罗洛因此知道他暗中支持天主教。尽管如此,罗洛和他其实并不相识,能不能劝服他铤而走险,他一点把握也没有。

“在一片安静的宅院,已经选好了住处,缴了租金,还有女仆。虽然陈设简陋,至少还惬意。去看上一看吧。相信能替您一解燃眉之急。”

思罗克莫顿出身名门望族,祖训是明德惟馨。玛丽·都铎在位时,思罗克莫顿的父亲春风得意,等伊丽莎白·都铎继任之后,立刻风光不再,和罗洛的父亲是一般命运。当初罗洛联络思罗克莫顿的父亲,请他庇护一位秘密司铎,对方也是一口答应。

她一脸犹豫,不知该不该相信。吉斯一家对新教徒恨之入骨,怎么会善待她?她踌躇半晌,知道别无出路,只好说:“我去收拾些东西。”

进剧场要花一便士。思罗克莫顿多花了一便士,得以上到有棚遮的看台长廊,又花了一便士租凳子。罗洛悄悄跟着,站在他身后一排,只等机会一到,悄悄和他搭话,又不引人注意。

执达吏说:“不许带珠宝。我要检查。”

眼下,罗洛需要一个人在伦敦取了信,前往谢菲尔德,送到佩格手里。他看中了思罗克莫顿。

路易丝没有答话,一转身,昂首挺胸地出去了。

另一边,皮埃尔·奥芒德·德吉斯已经把寄给玛丽的信交由法国驻伦敦使馆保管。

皮埃尔急不可待。这个女人很快要受自己摆布了。

如艾莉森所料,劝服浣衣女仆佩格·布拉德福德毫不费力。她答应把信件夹藏在衣物里,只为讨得玛丽女王欢心;罗洛给的好处都是多此一举。她哪里晓得自己有朝一日会被送上绞架,罗洛让这个不谙世事的善良姑娘当了叛国贼,不免心怀愧疚。

侯爵夫人和吉斯家并无亲缘,在宗教战争中还站在敌方一边,但皮埃尔总觉得和她是一类人。他虽是吉斯家的谋士兼刽子手,却因为出身低微,一直遭受冷眼。论权势、论赏赐,府上下人没人能和他相比,可他毕竟只是下人,作战会议上少不了他,但家宴上从来没有他。他无处泄恨,但可以在路易丝身上出出气。

好在一切顺利。这一行毫无阻碍,他简直不敢相信。这必然是主的旨意。

路易丝回来了,她手里拎着一只皮包,塞得鼓鼓囊囊。执达吏说到做到,打开皮包,把东西全倒了出来。她带了几十件华美内衣,有丝质的也有亚麻的,都绣了花样子,打着丝带。皮埃尔不由得猜想她绿裙子底下穿了什么。

妹妹玛格丽不知道他回英国来了;这样最好。这次的行动,决不能让她起疑心。虽然玛格丽一直帮英格兰学院接应司铎,但她不赞成基督教徒彼此争斗。倘若叫她知道自己在策划谋反,一定要出乱子。以她那种和事佬的性格,说不定要出卖自己。

她改不了盛气凌人,把皮包递给皮埃尔,好像当他是脚夫。皮埃尔没有点醒她。时候还不到。

1583年秋,一日午后,罗洛·菲茨杰拉德尾随弗朗西斯·思罗克莫顿来到剧场。要让吉斯公爵和苏格兰女王取得联络,现在只差一环。

皮埃尔领着她出了门,比龙和布罗卡尔在外面候着,牵了四匹马,其中一匹是给侯爵夫人的。四人骑马出了尼姆府,经圣雅克门进到巴黎城,沿着圣雅克街上了小桥,再穿过城岛,一直来到一栋朴素的联排房子前。这里离吉斯府不远。皮埃尔吩咐比龙和布罗卡尔牵马先回府,接着带路易丝进了门,说道:“夫人住顶层。”

当初兴建的时候,英格兰谁也没见过这种模样的建筑。八角形木架看台分三层,屋顶铺瓦,中间围起鹅卵石铺就的院子。看台一角凸出,一直延伸到院子里,叫作“舞台”。通常演戏的地方不是客栈庭院就是府宅厅堂,剧场则是专门为演戏而设,方方面面都更加便利。

她紧张地问:“这儿住的都是什么人?”

伦敦东面城墙外是肖迪奇区。屠宰场和饮马池之间夹着一座建筑,叫作“剧场”<a id="noteBack_1" href="#note_1">[1]</a>。

他据实以对:“每层都有住客,大多都为吉斯家效过力:一个上了年纪的先生,一个眼力不济的缝衣妇,一个偶尔翻译东西的西班牙妇人,都是体面人。”而且谁也不想因为得罪皮埃尔被扫地出门。

英吉利说:“告诉她会有一个陌生人上门,带着一袋子金币。”

路易丝好像放了心。

“自然。”这件事好办得很。艾莉森仿佛看到玛丽握起佩格的手,在她耳边低语;佩格能为女王效力,露出欣喜若狂、至死不渝的神色。

两个人来到楼上,路易丝气喘吁吁,发起牢骚:“这么高,要累死人了。”

“就由我来和她碰头。不过还需要你先说动她。”

皮埃尔暗暗高兴。她答应要住下来了。

她开口说:“一个叫佩格·布拉德福德的浣洗丫头。她住在布里克街,紧挨着圣约翰教堂。”

女仆对两人鞠躬行礼,皮埃尔带路易丝看过客厅、厨房、洗涤室,最后轮到卧室。她又惊又喜。皮埃尔先前说陈设简陋,其实他早精心布置过:他打算常来。

艾莉森想到佩格·布拉德福德。佩格十八岁,姿色平平、瘦骨嶙峋,定期来堡里收脏被单带回家洗。她从前无缘见到女王,自然对玛丽·斯图亚特崇拜有加。苏格兰女王如今过了不惑之年,不复盛年的美貌,因为常年被囚,她日渐臃肿,曾经的一头秀发也枯黄稀疏,在人前不得不戴一顶棕色假发。尽管如此,她依然是世人眼中的传奇:女王命运坎坷,遭人所害,但无畏地忍受着残忍不公,可堪怜悯。对待佩格之流,她不自觉就是一副女王风范,既高高在上又和蔼可亲;在这些人眼中,玛丽是个有血有肉的女子,叫人不得不敬服。艾莉森明白,身为女王,受人爱戴是自然而然的事。

路易丝大惑不解。她眼里的敌人竟然为自己慷慨解囊。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根本摸不着头脑。妙。

艾莉森略一沉吟。在利文湖时就办成过一次,不妨旧计重施。堡里每天都有不少人出入,玛丽女王纵使沦为阶下囚,排场却少不得,身边跟着三十个臣仆,这些人的饮食起居都需要人照顾,这还不算什鲁斯伯里伯爵一家及其门客的日常所需。这些人里头,有谁能在威逼利诱之下冒这个险?

皮埃尔关上房门,路易丝如梦初醒。

“我正要问起。谢菲尔德堡可有下人定期进进出出,愿意替咱们传递信件?”

“我还记得当年看得眼也不眨。”他双手按在她胸前。

艾莉森点点头;他言之成理。“你有什么主意?”

她后退一步,不屑地说:“你以为我会做你的情妇?”

他又摇摇头。“暂时是可以。我一直暗中观察,玛丽女王的守卫纪律松弛,不过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严密起来。得有个不容易让人察觉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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