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福莱特提示您:看后求收藏(350中文350zw.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她四下看了看。在河的这一边,只有一小条泥泞的河岸,其间还布满了乱石,根本没有太多地方来摆放死者和伤者,必须把他们转移到别处去。
圣骨贮藏在高高的圣坛下的一个上了锁的小隔间内。戈德温和约瑟夫去取圣骨了,他们刚一出门,理发师马修便俯下身来,仔细察看了一番伯爵头部的伤口。“像他们那样永远别想治好伯爵,”他说,“即使有圣徒帮忙也不行。”
凯瑞丝看到的第一个在有意识地做着什么事的人,是梅尔辛的弟弟拉尔夫。除了一条被水浸透的内裤外,他什么也没穿。除了先前被打伤的鼻子红肿着之外,他也没受任何伤。拉尔夫把夏陵伯爵拖出了水,把他放在了岸边一具穿着伯爵手下人制服的尸体旁边。伯爵的头部受了可怕的重伤,很可能是致命的。拉尔夫显然已累得筋疲力尽了,他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凯瑞丝考虑着该对他说些什么。
威廉厉声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凯瑞丝心想他的口气简直和他父亲一模一样。
她放声大哭起来。
“像其他骨头一样,头盖骨也是骨头,”马修回答道,“骨头能自己愈合,但每块骨头都必须放在正确的位置上,不然就会长歪。”
格温达气喘吁吁地蹚水上岸,一屁股坐在了泥浆中。她摸了摸皮带上的皮包,皮包还在。强盗们没来得及抢走她的皮包,她得以带着它闯过了重重难关。皮包中珍藏着“智者”玛蒂制作的贵重的情药。但她打开皮包一看,却只剩下了几块碎瓷片——小瓶子已经碎了。
“你觉得你比修士们还高明吗?”
他再也上不来了。
“我的老爷,修士们知道怎样呼唤神灵的帮助,而我只会接合破裂的骨头。”
又过了一会儿,西姆的抽动越来越微弱,很快就完全停止了。格温达慢慢地松开了手。西姆缓缓地沉入了水底。
“你从哪儿学会这本事的?”
她四下望了望。没有人看他们,人人都在忙着自救。
“我在国王的军队里当了很多年军医。和苏格兰人打仗时,我曾经和令尊伯爵老爷一起行过军。我以前也见过被打破的头。”
西姆突然抽动起来。她连忙夹紧了他的头。有那么一阵子,她费了很大力气才控制住他。她不敢确定西姆是苏醒过来了,还是仅仅是无意识的痉挛。他的抽搐非常强烈,但似乎是盲目的。格温达的脚又触到了地面,她顿时信心大增,把西姆夹得更紧了。
“你现在打算拿我父亲怎么办呢?”
她开始感到自己也许已经胜利了。淹死一个男人需要多长时间?她不知道。西姆的肺里一定已经灌满了水。她到底什么时候可以撒手呢?
凯瑞丝心想,马修在威廉咄咄逼人的追问下有些紧张,但他似乎对自己说的话很有把握:“我要把碎骨头从伯爵的脑袋里取出,清洗干净,然后再努力把它们重新拼好。”
把一个人的躯体按在水下,比她想象得要困难得多,即使他已经失去了知觉。他那油乎乎的头发非常滑腻。她不得不把他的头夹在胳膊下,然后双脚离地,这样她的体重才能把他们两个人都拖入水下。
凯瑞丝倒吸了一口凉气。她根本不敢想象做这么冒险的手术。马修哪里来的胆量出这样的主意?要是搞砸了可怎么办呀?
格温达伸手向前抓住了他的黄外套。她不想让他漂走——他没准还活着。她把他拽过来,双手抓住了他的头,使劲地按到了水下。
威廉问:“那样他就会好吗?”
西姆翻了翻眼珠,失去了知觉,又向水下沉去。
“我不敢说,”马修答道,“有时候脑伤会产生奇怪的后果,会损伤人走路或者说话的功能。我只能把他的头盖骨拼好。如果你们想要奇迹,还是去求求圣徒吧。”
格温达将棍子高高地举过头顶,迈步向前。西姆看出了她的意图,拼命扑腾着想逃离,但他已失去了平衡,既不能游泳也不能蹚水,还无法躲闪。格温达用尽浑身气力,将棍子向他的头顶砸去。
“这么说你不能保证成功喽?”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只有上帝是万能的。人只能尽力而为,然后期望最好的结果。但我相信如果这伤再不处置,令尊就没救了。”
她看到西姆又停了下来,从他的动作判断,他在用脚探河底。
“但是约瑟夫和戈德温都读过古代医圣的书。”
格温达站在齐腰深的水中,严阵以待。
“而我在战场上救治过伤员,有的死了,也有的痊愈了。到底听谁的,你看着办吧。”
他选择了前进。
威廉看了看他妻子。菲莉帕说:“让理发师试试吧,再求圣·阿道福斯帮帮他。”
西姆停止了扑腾。在他的面前,是那个他想奴役的女人——怒气冲冲、神色坚定,还挥舞着一根可怕的棍子。在他的身后,等待他的是淹死。
威廉点了点头。“好吧,”他对马修说,“动手吧。”
她迅速地四下望了望。河里到处漂着木头,从可承重的圆木到碎屑木片都有。她的目光落在了一根长一码左右的结实的木条上。她走进水中抓起了木条,然后蹚水向她的主人迎去。
“我想让伯爵躺在靠近窗户的地方,”马修语气坚决地说道,“光线好些,更容易看清伤口。”
她觉得这一点是有把握的。
威廉向两个见习修士打了个响指。“照他说的办。”他命令道。
她看到西姆在费力挣扎,这让她燃起了希望。如果他保持静止不动,木板会使他浮在水面上,但他却不停地踢腿扑腾着想上岸,这就使他变得不稳定起来。他要先将木板按下,身子才能向上,然后踢腿前进,结果头又埋入了水中。这个样子他也许永远休想上岸。
马修又说:“余下的,我只需要一碗热葡萄酒了。”
但她也不能再让他抓住自己。
修士们从医院里抬来了一张搁板桌,放到了南侧交叉甬道的一张大窗户下。两名护卫把罗兰伯爵抬到了桌子上。
她没法跑,因为已经没有力气了,而且她的连衣裙也被河水浸透,变得沉重起来。河的这边无处可藏。桥既然塌了,她也没法过河去王桥了。
“请让他脸朝下。”马修说。
她看见了西姆。他紧抱着一块木板浮在水面上,两腿蹬着水,径直向她游来。
他们把伯爵翻了个个儿。
“跳跳”惊恐地叫了一声。格温达小心翼翼地四下张望了一番。西姆没有在岸上。她又扫视了一遍水面,在尸体和漂浮的木材中寻找着黄色短外套。
马修有一个皮包,里面装着理发师兼外科医生因之得名的那些锋利的工具。他首先拿出了一把剪子,俯下身去开始剪去伯爵伤口周围的头发。伯爵长着一头浓密的油性黑发,马修剪下了一绺绺卷发,扔在了地上。当伤口周围的一圈头发都被剪掉后,伤势就看得更清楚了。
牛发现自己已能踩到地面了,便步伐沉重地缓缓走出水来,鼻子呼哧呼哧地喷着鼻息,还溅起大片的水花。格温达一待自己能在河底立足,便放开了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