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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一辈子不是一直都有自由的。感谢你给我自由。”
“冈特神父写到萝珊弑婴,而弑婴无疑是她在这里入院的主要原因,所以我特别问到,她的孩子怎么样了,她说,孩子在拿撒勒,但怎么可能呢,完全是无稽之谈。”
我说:“宣布你的自由是我莫大的荣幸。”我的语气煞有介事,但她宽宏大量地接受了。
“是吗?这倒很有意思。她是怎么说的?”
她说:“你能到我床边来吗?”
“倒不是关注。她本人对此矢口否认,所以我希望能找出事实真相。”
我走过去。不知她想做什么。她只是拉起我的手,轻轻握住。
“确实不常见。我重读了一遍那位冈特神父经典的供词,然后又查了一下我们这里还有没有其他与此相关的资料。你尤其关注萝珊弑婴这件事,是吧?”
“那你能不能允许我原谅你?”
“应该是的,这个姓不常见。”
我说:“神啊,当然。”
珀西说:“我想,应该是同一个人吧。”
接下来是一阵短暂的沉默,在这个瞬间里,我百感交集。
不得不承认,这个发现令我大失所望。也许我在内心深处希望萝珊的否认能够得到证实。但事与愿违。
她说:“我原谅你。”
他爽快地说:“我就不用了。第一条信息你肯定感兴趣。皇家爱尔兰警队的记录还真的保存下来了。就存放在市政厅,简直令人难以置信。你给我的那个名字是约瑟夫·克莱尔,对吧?确有其人,这个名字有记录在案,我记得大约是1910年或者1920年。”
*
我说:“不用,我没问题。我不用喝茶。你要喝吗?”
第二天早晨,我绕到后面的旧马圈。我想如果可能的话,尽量再向约翰·凯恩打听几处细节,现在我有更充分的理由问他。我知道,他可能无法或不愿回答我的问题。但至少我要对他奇异的壮举表示深切的感激。
他说:“我为你打探了一番。还真找到了几条线索。说实在的,我也被吸引住了。大概每个人的一辈子都有若干不解之谜。不过首先,要不要我给麦姬打个电话,让她给送点茶水?”
但是,哪里都找不到他的人影。他的住处是个单人房间,橱柜上放着一个老式的留声机(牧歌牌,来自布里斯托尔),要打开右侧的小门才能放出声音,因为小门里藏着简陋的木制放大器。制造商提供的架子上放着一整套78张唱片。里面包括班尼·古德曼、巴博·麦利、杰利·罗尔·莫顿、弗莱彻·亨德森,还有比利·梅耶。屋子里空荡荡的,只有一张整洁的小铁床,床单上绣着朴素的花朵。我马上想到萝珊笔下麦科纳提夫人的手工。不难想象,为了达到目的,或者达到他以为对萝珊来说的最佳方案,他不惜充分利用麦科纳提家里见不得人的秘密来给他们施加压力。汤姆·麦科纳提有个在法律上并不存在的前妻,而他的第二个家庭可能对此一无所知。疯了的妻子可能不算妻子,但她还是个有血有肉的人。麦科纳提夫人和她好心肠的女儿肯定对约翰·凯恩做到了仁至义尽,包括向他提供了我被收养前的全部信息,以及被收养后的新名字。不知他那时找我有什么打算,只能猜测,当他发现我奇迹般地学习了精神医学,便顺水推舟地对原计划进行了一番调整,重新谋划了一个将计就计的上策,毕竟,从他的角度来看,无法预知的是,如果他贸然让我们母子重逢,要是我根本就不打算跟萝珊见面呢?另外,即使同意见她,我难道一定不会拒绝认亲?她已经被世人厌弃,我又何以见得就会特立独行?
“是啊,由于种种原因,我需要对萝珊·克莱尔,就是我信里提到的那个病人,做个评估,但是要让她实话实说简直比登天还难,所以我也来个拐弯抹角,绕道而行。”
这些当然都是我的逻辑推理。它们并非历史。而历史的本质已经开始令我疑窦丛生。所谓的历史不就是用煞有介事的句子表达出来的回忆吗?既然如此,那些回忆真实可靠吗?依我看,并不尽然。以此类推,多数诉诸语言的历史其实乱象丛生虚实难辨。但即便如此,我们还是要继续生活下去,要保持清醒与理智,要直面伪善与危险,要在满纸荒唐言的历史上重建我们无限热爱的家园。也许这才是人性的真谛,是我们作为一种生命最光辉灿烂的品质——在废墟上重新树立坚定的信念。
他说:“那么,你这项调查工作还在进行之中?”
值得一提的还有约翰·凯恩床头的一盒古巴雪茄烟,我打开来一看,只剩半盒。既是半缺,也是半盈。
“没有,没有。应该是没有。都是后来的事。”
除此之外就是那封不同寻常而又事关重大的短信,他把它放在了留声机上。
“我还没见过你太太吧?”
亲爱的格林医生:
我说:“哦,没关系,你的心意我领了,不用挂怀。”然后就无话可说了,“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
我不是什么天使,我把孩子从岛上抱走了。我抱着孩子快跑快跑找大夫。我想跟你好好说但是我得走了。你想问我为啥跟萝珊这么多年,因为我是我爸。我爸被刽子手杀了。我求辛医生给你写信,奇迹啊,他写了你也来了。真高兴你来了。总有一天我全告诉你,这一天到了。现在你肯定都知道了我求你别扔下你妈。人无完人你看我。到了天堂门口心里不全是爱圣彼得不让进门。到时候了说,再见了医生,原谅我吧,愿宽恕我。
珀西说:“听说你太太过世,我真为你惋惜。本想赶去参加葬礼,但是那天怎么也脱不了身。”
忠诚的爱
说起来,我跟珀西·奎恩一度十分要好,奇怪的是虽然工作地点近在咫尺,我们却没有保持联系。有些友谊,即使深厚丰富,也只能转瞬即逝,无法地久天长。不管怎么说,我在塔楼上的一间办公室里找到珀西的时候,他还是表现得十分热情殷勤,我注意到,他的发线也倒退了,身材也发了福。我不太清楚他的学术立场,不知他是观点激进,还是在很大程度上明哲保身,像我一样,心里明知自己担着袖手旁观的罪名,仍听任事态发展。当然,这种事,除了在这里说上一句半句,我不会对谁轻易忏悔,但我知道圣彼得肯定已经给我记了一过。
肖恩·凯安·拉维奥(约翰·凯恩)
终于,在沸沸扬扬的搬迁进程中,我抽空去了一趟斯莱戈。其实距离很近,但这么多年我很少去那儿。春光明媚。然而,就算天气再好,斯莱戈精神病院看上去依旧死气沉沉,主要是那两座塔楼,实在令人不敢恭维。事实上,它们倒是算得上宏伟的建筑。这里俗称利特里姆大饭店,萝珊跟我解释过,据说利特里姆郡半数的人都住在这里。但那无疑是带有地方色彩的偏见。
又及,是多兰袭击了利特里姆,后者后来平安回家了。
格林医生的俗事小记
护士和服务人员都不知他在哪儿。他没有打包行李,也没有爬进附近的树林里悄然死去。他只是倏忽间不知了去向。我们报了警,警察也眼观六路四处寻人,结果发现他似乎无所不在,却又无影无踪。他提到的那个马克斯·多兰是这里一个杂工,年纪轻轻,相貌堂堂,还有个女朋友,他私下里向我承认了对那位利特里姆女患者的所作所为,自觉悔愧难当,每天坐卧不安。他先是供认不讳,继而又翻供,出尔反尔。律师准备好了之后,他就会出庭受审,估计那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医院里大家的情绪倒没有受到负面影响,病人和工作人员都在疏散之中。不过我们或许也有小小的收获。那就是从此以后病人的人身安全有了保障,只能是但愿如此吧,我还不至于那么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