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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忽然有人打门,陌生的声音叫嚣着粗暴的军腔。我们在屋里像一群躲在木头下的潮虫,顿时四散奔逃,我更如同一个巡回演出剧目里的悲剧演员,在镇上潮湿大厅的戏台上,缩成一团。三个非正规军兵士蹲到桌后,爸爸把冈特神父拉到我身边,好像要把我藏在神父以及他的爱的后面。很明显,形势严峻,枪声即将响起,这个念头刚刚闪过,巨大的门枢就发出吱扭一声,铁门已被推开。
我知道妈妈还在廊上,躲在那个隐秘安静的空间里。我站在爸爸右侧,像一个守望者,风暴来袭时的警报员。我无法思考,头脑里是一片不可知的昏天黑地,再也无法进行长篇大论的自我对话,好像天使藏在那里悄悄写台词。
如今反正都无所谓了,连当事人都已经被时间淘汰。但也许在某个地方,每件事都具有永恒的重要意义,也许那是天堂的法庭。这样的法庭无疑对活着的人很重要,但恰恰活着的人注定缺席。
爸爸说:“那个,我们喝点儿茶,好不好?对,就这样,茜茜,茜茜,烧水沏茶,亲爱的,烧点开水。”
我向上苍起誓,直到今天,我也不知道事件的真相。也许有人知道其中原委,至少在他们活着的时候知道。也许事件怎么发生发展并不重要,事实总是无关紧要的,关键是某些人物对事件的看法。
神父说:“我每天喝那么多茶,有时真奇怪我的皮肤居然没变成褐色。”
最惊心动魄的一幕上演了。
爸爸哈哈大笑。
萝珊的自述
“我知道您是碍着面子不得不喝很多茶。在我家您就不用客气了。千万不要客气。我所拥有的一切,这一切,还不是全靠您。否则,否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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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爸爸说不下去了,脸涨得通红,而我不知为什么也脸红了。
我说:“反正总有没有孩子的地方。”我抬起头,面向天棚,好像那是一个可以考虑的去处,“这会儿我还想不出去哪里。”
神父清清嗓子,笑了。
她说:“哪里?火星吗?”
“我当然得喝杯茶,肯定的。”
“我们可以去没有孩子的地方。”
“那就好,那就好。”立刻,我们听到走廊尽头的厨房里,妈妈开始忙活了。
“威廉,你不用装傻吧。”
神父忽然搓搓手,说道:“这天,真是太冷了。这会儿能坐在火炉旁,实在是很庆幸。河沿上到处都是霜冻。请问我可以抽支烟吗?”他拿出一个银烟盒。
这是一个愚蠢至极的问题。孩子。我们没有孩子。为此,我们承受了无尽的痛苦。无边无际。无以回报的痛苦。
爸爸说:“当然可以,您请随意。”
“那有什么关系?”
神父从法衣里取出一盒天鹅牌火柴,又从烟盒里抽出一支古怪的长条形香烟,准确无误干净利落地擦燃了火柴,然后借着火苗从齐整的烟嘴抽了一口。他吐出那口烟,轻声咳嗽。
“人们总是带着孩子。”
神父说:“这个,这个,你可以想象,坟场上的那份差事,是保不住了。哦?”
“什么意思?”
他又优雅地吸了一口烟,继续说道:“很遗憾,裘。我跟你一样不愿看到这样的结果。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够理解,这个,这个,我头顶现在是尘埃密布,我可是被夹在中间了,一边是主教,按最近一次教会公议的决定,坚持所有叛党都应当被革出教外,另一边是市长,你可能也知道,他对目前的《英爱公约》持反对意见,而作为斯莱戈最有影响的人物,他的观点是很有分量的。你可想而知啊,裘。”
她说:“抱歉,威廉。”这是危险信号,她用了我正式的名字,不再是昵称威尔,而是威廉,她已置身事外了,“我不想出门。不想看见那些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