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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说:“哦,是啊。”
我忽然发现自己说话困难,每个字都像塞在喉咙里的一团泥。
“就是。”
“是的,对我们俩都有好处。我向你担保。”
这时,神父想抽第三口烟,但发现烟灰已经很长,需要处理,这便上演了一出吸烟者都擅长的哑剧,表情困惑地左顾右盼,寻找烟灰缸,而我家刚好没有,连待客的烟灰缸都没有。就在此刻,令我惊讶的是,爸爸竟然向神父伸出了手,伸出了他的由于常年挖掘而布满老茧、粗糙结实的手。更让我惊讶的是,冈特神父立刻毫不犹豫地把烟灰掸在了上面,那伸出的手在被烧烫的瞬间可能还哆嗦了一下。爸爸手捧烟灰,怔怔地东张西望,就好像屋子里可能确实有个烟灰缸,只是他不知道放在哪儿,最后,他还是小心翼翼地把烟灰倒进了衣袋。
“是吗,医生?”
爸爸说:“是啊,确实,可以想象,两方面打圆场可不容易啊。”
我说:“为什么不考虑一下,就算看在过去的分上。对我们俩肯定都有好处。”
他的语气如此敦厚温和。
她说:“恐怕不可能了。”
“我当然还是给你到处打听,特别是在市政厅,想给你找份别的差事,刚开始觉得这种可能性是……不大可能的……然后,就在我几乎放弃希望的时候,市长的秘书,都兰先生,跟我说有份差事正在物色人选,其实,过去相当长一段时间,他们都在招人,所以比较紧急,尤其是沿河的仓库闹鼠灾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了。你知道的,菲尼斯格兰环境优良,连医生都住在那个区,只遗憾与码头毗邻,当然你是知道的,这个尽人皆知。”
她看了我一眼,在杯子里摇匀起泡的药片,准备迎接苦口的药水。很遗憾我要记录接下来的一幕,她苦笑了一下,发出短暂的笑声,我怀疑她是否后悔发出了这样的笑声,但为时已晚,一声苦笑回荡在我们之间。
下面我可以写一本关于沉默的小册子,关于其性质,用途与适宜场合,可即便这些,也无法形容爸爸听着这番话时惨不忍睹的沉默。他的沉默如同一个倒抽风的无底洞,寂静无声,深不可测。他的脸涨得更红了,简直发紫,就好像是挨了打的受害者一样。
我说:“那是当然。”听到她说“出去走走”,我忽然想到出门度假,“你看,我在想,等我把工作打理好了,我们出去走走,好不好。度假去?”
这时妈妈把茶端上来了,她看上去像王公贵族间的一个奴仆,都不敢正眼瞧爸爸,只是紧盯着小托盘,上面画着法国的罂粟花田。那个托盘平时就放在储藏室里的柜子上面,我也经常凝视它,似乎能看到风吹过那些花朵,我心里一直琢磨生活在那个世界里会是一种什么感觉,天气赤日炎炎,人们说着晒黑的语言。
她说:“还是肿。就是积水。他们是这么说的。真希望能快点好,我也可以出去走走。”
神父说:“如此说来,我荣幸地以市长赛门先生的名义任命你……这个……呃……职位。工作。”
我问道:“腿怎么样了?”
爸爸说:“这个?”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玻璃杯。
神父说:“这个?”
我记得去年一月份她虚惊了一场,在街头购物的时候忽然晕倒,被送进罗斯康芒医院。她在那里待了一整天,做了各种化验,傍晚一位不知情的医生打电话让我来接她。他可能以为我已经知道她在那里。我听了大吃了一惊。出门时差点把车撞了,几乎把车挂到大门口的柱子上,当时的样子就像丈夫开车送临产的妻子去医院,而阵痛已经开始。其实她没有经历过产前阵痛,而这可能正是我们之间的症结所在。
妈妈说:“什么?”她可能不是成心的,只是问题脱口而出,一下蹦到屋子里。
她说:“没事。”
神父说:“捕鼠人。”
我说:“你没事吧?头疼?”
*
她不是在冲康普兰,而是在杯子里溶解药片,可能是阿司匹林之类的止痛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