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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当地人。”
“这次不一样。我不瞒你:是武器。”
“你也在收割吗?我很久没这么丰收了,感谢上帝。”
“我为葡萄牙人和英国人运过很多象牙。我的商队去过伊尼扬巴内,更远的洛伦索·马贵斯也去过。”
男人在我的沉默里感受到了深深的指责。他举起双手,更加像猛禽的黑色翅膀。
“我们要发的货很敏感。”
“我偷死人的东西,只是为了让他们不遭自己家人掠夺。他们很快就会来,那些豺狼……那你来这儿干什么?”
葡萄牙人从枪套中抽出一把手枪,一道金属的光泽让特桑贾特洛睁不开眼睛。他低下头,假装摇晃着皲裂的脚。欧洲人挥舞着手枪,像摆弄扇子,他说:
“我来找人。找我的哥哥。”
但不是用钱支付。他用路上抓到的奴隶偿付。这就是生活,他的哲学是:今日为人所有,明日做人主人。世上所有人都是奴隶或奴隶主的后代。
“我不是说这片坟墓。我问你为什么在恩科科拉尼。”
“还有一件事:我只给到达终点的货工报偿。”
男人像野兽一样嗅闻,他靠近的时候,我感受到鬣狗的气息。他凑近那具躺在我臂弯的身体,啐了一口唾沫,说道:
那天夜里,祖父辗转难眠。有人警告过他:其他地方的商队运输生意已经遭到白人和混血商人的挤占。因此,他早早起床准备,想给葡萄牙代表团留下好印象,不想被当作粗鄙的农民。他问大哥借了欧洲服饰。大哥也只有一件大衣和一副在村口拾到的近视眼镜。牛皮衬裙上套着大衣,鼻尖上架着眼镜:特桑贾特洛自信满满地登场。现在没有疑问了:整个地区没有人能比他提供更好的服务。
“这个男人身上已经没有人气了。”
当特桑贾特洛和说着混杂语言的葡萄牙人坐在一起时,半信半疑的情绪笼罩着他。那只是初次会见,我们称之为“开场白”。外国人只是想宣布他们的到来,约定第二天的正式会见。
他转头要走,却又反悔了,拖着袋子叮当作响,绕着我转了一圈,问我:
受了多年的虐待,他们自然憎恨特桑贾特洛。但是最大的仇恨来自他的名声,他比村子其他人都更富有,更尊贵。在穷乡僻壤,不是穷人就是有罪。我们村子里,财富从来都不清不白。
“你叫什么?”
特桑贾特洛并非因为他对待搬运工的方式而受到爱戴。他无数次下令收拾那些疲惫不堪、疾病缠身的“懒汉”。他自己讲了一个女人的故事,她和其他女人用绳子捆在一起,却固执地抱着几天前已经饿死的儿子。他不得不下令打她。特桑贾特洛辩解说,他没有恶意,只是怕影响其他人。他说那些人很狡猾。生活教会他们撒谎,教他们假装丧亲和生病。
“我?我没有名字。”我回答。
祖父是货工商队的首领,组织长途运输。那时候没有公路。唯一的道路是路人的脚踩出来的。货工就是公路,是铁路,是海洋与河流。几个世纪以来,他们的背上驮着贫穷与财富、荣耀与背叛。
我似乎激怒了他。他丢下口袋,里面的东西滚在地上。他向我走来,举起手臂:
“我们需要你们的服务。”
“永远不要再这么说。你知道怎么真正地杀死一个人吗?不需要割断他的脖子或是用刀捅他的心脏。只消偷走他的名字。生者和死者都可以被这样杀死。所以,我的孩子,永远不要说你没有名字。”
骑士旁边还有两个骑着马的葡萄牙人。那些动物很不一样,身型毛色各异。但是白人却长得一样:宽檐帽遮着脸,长长的八字胡卷起来,眼神闪躲不安。他们中最矮的一个操着一种混杂的语言说了什么,特桑贾特洛·恩桑贝凭着努力和创造力,翻译出来了:
他蹲下来把偷来的东西重新收进袋子,换了更亲近的语气,几乎像家人的坦诚相见。他说可以教我本事,一门手艺,让我不再缺衣少食。他盗过伊尼扬巴内和洛伦索·马贵斯的白人墓地,发现葡萄牙人会在一块石头上写下被葬之人的名字。他说,那是他们复活的方式。
葡萄牙人扬起手臂,阻止了他无休止的念叨。事实上也不是打断:祖父念着祖先的名字,声音越来越小。他不想得到过多的关注,在这样又小又穷的环境中,过度关注是致命的危险。他的谨慎是徒劳的。因为不消片刻,来人的周围便聚集了一片人海。由于害怕被人群吞没,这位外国人又坐回了马鞍上。他想在高处被人仰望,仿佛人们在望着神祇:在天空的凹陷处,逆着光。葡萄牙人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傲慢地环视四周,似乎在想:“这么多人,却没有一个真的是人!”
“你找的人是不是一位军官?”
“我是特桑贾特洛·恩桑贝,祖卢梅里的儿子,马萨库拉的孙子,明德瓦内的曾孙……”
“不,只是一位普通士兵。”
祖父一句葡语也不会。与其说他听懂了外国人的问题,不如说是猜出了问题。他点头回答第一个问题。但是他和村子里的人都不理解“鸽贩”这个词。这个词从安哥拉传过来,指组织非洲内陆旅行的商人。
“那还好。你知道恩昆昆哈内怎么对待强敌的尸体吗?挖他的心,抽出他的脊椎,化成灰喂给士兵。他们就是这样吃掉我们的力量。”
“你就是那个特桑贾特洛?你是这附近的鸽贩?”
然后,他哼着曲子,拖着沾满灰尘的口袋走了。甜美的声音和阴暗的形象格格不入。他的身影消失后,我松开自己的衣裳,盖在毫无生气的尸体上,那具身体曾经有一刻是我的哥哥。我留他在那里,面朝下躺着,既没有墓穴也没有墓碑,却也因造物者的怜爱获得了遮蔽。
一切始于1862年雨季那个晴朗的上午。在那之前,特桑贾特洛从未见过白人。第一位出现在他面前的欧洲人骑着一匹马,他不认识这种生物。那是一匹白马,比骑士更苍白。白马和骑士融合成了一个如此完整的剪影,祖父甚至以为他们是同一个生物。但他惊恐地发现,眼前的生物竟要将自己从下半身分离。骑士下马时,特桑贾特洛·恩桑贝听到了肉体撕裂和骨头断裂的声音。他闭上眼睛,以免看到鸡脖子喷血一样的场景。一个用葡萄牙语问出的问题将他拉回了现实:
我全身赤裸地走进村子,却感觉我走错了路。恩科科拉尼满目荒凉。不仅是荒凉,甚至给人一种从来没有住过人的感觉。我尖叫着,哭泣着,泪如雨下。
“我给你讲个故事。”信使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