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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儿,女人们纷纷赶来。“我的孩子,你为什么尖叫?”我不知如何回答。多数时候,我们尖叫是为了不再听见自己的声音。“为什么哭得这样伤心?”她们又问。还是没有回答。从死人那儿回来的人没有话说。
“不是为了我。是为了我的母亲,为了让她不再因为回去的幻想而痛苦。”
“我们带你回家。”
“特桑贾特洛教过我,不要告诉别人让他难以忘怀的事。”
战争就是这样:人们永远不能再回家。这个家——即使过去属于我们——已经死去了,没有人在此出生。没有床铺,没有肚腹,甚至没有一个废墟来安放我们的记忆。
“我不问你的名字。但是我想请你告诉我是什么让祖父远离海洋。”
第二天,我决定去拜访那位为士兵祈福并承诺他们刀枪不入的巫医。他家位于河湾,其他人都不敢住在那里。
我认真端详信使的脸,感觉他藏着秘密,或许他知道我们古老问题的答案:
<i>恩扬加坐在燃着的火堆旁。曾经就是在那里,他煮好了药,给我哥哥喝下。我手里抓着仍在燃烧的灰烬,想撒到巫师的脸上,烧掉他的眼睛,使他永远失明。但是我没有做,燃烧的木屑烫伤了我的手。</i>
“再也回不去了,没有人能回去。”
“不是我的错!”男人说。“你的哥哥从这里走的时候就没有了身体。”
来访者最终把事情交代清楚了。老特桑贾特洛请我们转告母亲:她永远不会再看到大海。恩科科拉尼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再回到海边。<i>特希帕</i>信誓旦旦地重复:
也许是真的。也许杜布拉是天使,一颗子弹折断了他的翅膀。天堂的生物就是这样坠落的。巫医振振有词,光脚踢起一团灰烬。接着,他强迫我松开手指,放下烧着的木炭。
刚才我只是认不出信纸上的笔迹,现在我听不懂陌生人说的任何一句话。一股烟尘从他嘴里飘出,形成黑色的口水,堆积在他因此而耷拉着的下唇上。祖父的使者咳嗽的时间比说话的还多。
“你感觉不到烫吗?”他问。
我认出了他。他是多年前带来祖父消息的那个矿工。从一开始,我便已经心生怀疑。现在我确信,眼前的男人就是祖父的伴侣,那个在地底深处照顾他的特希帕。
没有告别,我便离开了,游荡在伊尼亚里梅河岸。有那么一刻,我趴在缓慢的流水中,仿佛一张枯叶缓缓地漂浮。雨水冲刷死者。河流洗净生者。
“是特桑贾特洛念的,我来写的。”信使仿佛听见了我的声音。
那一刻,漂浮在缓缓的流水中,我明白了只是离开恩科科拉尼并不够。我想离开自己的生命。祖母拉耶卢阿内死于天空的火焰。祖父特桑贾特洛消失在地底。我将溶解在水的臂弯。
信纸皱皱巴巴,脏得不行,完全猜不出任何文字。尽管如此,信使粗壮的手指以女人的细腻展开信纸。一连串的疑惑困扰着我:祖父真的活着吗?是大字不识的他写下的那些信吗?
“杜布拉!”我叫着。
“你会想起来的。”
一个黑色的影子出现在河岸,漫无目的地招手。从姿态和衣着看,正是不久前在战场跳来跳去的男人。但并不是他,而是村里的瞎子,一边像狗一样嗅闻着道路,一边往前走。他请我不停地说话,好知道我的位置。我告诉他我是谁。他伸出双臂,仿佛拥抱空气:
“谁?”
“上岸吧,伊玛尼。河流是出生的地方。”
“有的。”
一触到我的身体,他就扯过我的手臂,仿佛救下了我。“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我问。他说我的悲伤过于喧闹,而且我还像特桑贾特洛在矿井里一样行走:用指甲刮着泥土,希望寻找出路。
“我们不认识什么在矿上的人。”
“你的出路是这条河,我的孩子。没有其他的路。带上你的父亲。因为老卡蒂尼已经像我一样瞎了。”
“这些是我从矿区带来的信。”
在充满硝烟和死亡的世界,我的父亲只能听见音乐。我带着父亲离开这里,这是瞎子的请求。
有人来叫我:一位陌生访客带来一个包裹,想亲手交给我。他从很远处来,那个地名只在别的语言中存在。我在门口张望,犹疑着,疏远着。一个家庭的慷慨程度可以用待客之道衡量。但实际上,在我们这儿,没有男人会去别人家和一个单身女人说话。根据规定,他应该先去见父母,留出足够的时间让人检验他的意图。然而我们恩桑贝家的人不一样,不太拘于传统。所以我去应了门。一位老人挥着一叠纸,沙哑地开口:
<a id="note_1" href="#noteBack_1">[1]</a>乔皮语,一种土烟。
(埃塞俄比亚皇帝提奥多尔二世)
<a id="note_2" href="#noteBack_2">[2]</a>乔皮语,指男巫。
<i>我知道欧洲人的把戏。他们先派来商人和传教士,然后是使节,最后是大炮。他们不妨直接从大炮开始。</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