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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谁帮忙?”
当出现的女人碰到他的胳膊,他注视着她,一阵寒意席卷而来:这个姑娘没有眼睛。在眼眶的位置,他看到的是两个空洞,是两口没有侧壁、望不到底的深井。
“我去找舅舅。”
有一次,恩东济向我坦白了他曾经坠入爱河的体验。这更像是一次臆想而非亲历。不可能是其他情况:他离开城市时只有十一岁。恩东济对女人的渴望如此热烈,以至于睡梦中的她们比有血有肉的女人更加真实。某一次,在这种幻觉的真实中,他遇到了一个风情万种的女人。
“你疯了吗?赶快回家,拿副担架来,我等着。”
于是,他的眼中闪动着新的亮光。他围绕自己转了一圈,仿佛回到了一个想象舞台的幕后,又再度登台模仿其他女人的动作。他将衬衣卷起来模仿凸起的胸脯,屁股左右摇摆,像只疯母鸡一样在屋里转来转去。我们倒在床上,笑死过去。
恐惧扩大了原本的距离。在我脚下,每一里格<sup><a id="note9" href="#note9n">[2]</a></sup>的长度都似乎增加了几倍。我来到营地,带上了一辆手推车。它将成为把我哥哥运送回家的担架。在整段路途中,他的腿在手推车外面晃来晃去,像死去的蜘蛛腿一样无力。精疲力竭的恩东济念叨着:
“那其他女人呢,哥哥?其他女人是怎样的?”
“我知道这是什么……这是巫术……”
接着,他再一次唤醒记忆。在展示的最后,恩东济憔悴万分,正如酣醉之后的疲惫一样。知道会是这种悲伤的结局,我便打断他的演出,向他发问:
是巫术,没错。但并不是我父亲下的诅咒。这是最可怕的咒语:是我们对自己的诅咒。
“你难道不向我问问妈妈吗?”
* * *
有些时候,我因为分心失神,没有请他回顾这些事情,他马上便会做出反应:
在这次失败的出逃之后,我哥哥再次病倒。他在房间疗养,在床上缩成一团,用毯子盖住全身。他这样过了几天,连头也蒙在毯子下面。因为看到他浑身颤抖,就像痉挛一样,我们才知道他还活着。
有时我会向他问起我们的妈妈。那是属于他的时刻。恩东济就像烈火中的干柴一般熊熊燃烧。他表演着一切,模仿着朵尔达尔玛的声音与姿态,每次都会揭示一些新的侧面。
他体重掉得很快,瘦得皮包骨头。我爸爸又一次感到担忧:
恩东济之所以感到痛苦,是因为他还记得,还有所比较。对我来说,这种幽禁并没有那么难熬:我从未有过其他的体验。
“所以,儿子,你到底怎么了?”
“在这个世界上有生者与死者。还有我们这群没有旅程的人。”
恩东济的回应十分平和,温和得令我感到吃惊:
他微微一笑,却是惨淡的笑容。因为真相是,如今还能编造出怎样的故事呢?怎样的故事可以在没有泪水、没有歌声、没有书籍也没有祷告的情况下创造出来呢?我哥哥整个人都暗淡下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衰老。有一次,他以奇怪的方式哀叹道:
“爸爸,我累了。”
“我被揍惨了。”
“怎么会累了?你从早到晚,可什么都没干。”
“那结果呢?”我问。
“无法生活才是最累人的。”
“是的。”
事情渐渐清晰起来:恩东济正拒绝存在。这比所有的疾病都要严重,因为他已经完全放弃了。这个下午,我爸爸长久地停留在他长子的床前。他掀起毯子,检查着儿子的身体。恩东济出了太多的汗,被单都湿得滴水。
“爸爸竟这样说吗?”我惊讶地问。
“儿子?”
无论多么令人难以置信,鼓励他讲故事的正是我们的爸爸。希尔维斯特勒曾认为,一则好故事是比步枪和匕首更为厉害的武器。但这是在我们到达耶稣撒冷之前。那段时间,面对儿子对校园冲突的抱怨,希尔维斯特勒鼓励恩东济说:“如果他们威胁要打你,你就用一则故事来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