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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秦使你也认识,就是那甘成。”

伍封道:“这家伙可不够朋友,到了成周,也不往我府上报个讯。”

梦王姬笑道:“或是事忙吧,他到厚哥哥处禀告了一声,便直接往晋国去了。

不过他是你手下败将,只怕无颜见你。”

伍封想起那位秦失来,道:“王姬可知道秦失的下落?这人可是个好手,就这么隐居了,大为可惜。”

梦王姬叹道:“是啊。

前不久我派人备了厚礼去过鬼谷,向伯昏无人谢传艺之德。

听使者说,秦失曾经去过鬼谷,伯昏无人还教了他坐忘之术。”

伍封点头道:“秦失空手之技甚高,再习坐忘,当可大增其本事。”

梦王姬道:“这秦失虽然略有些傲慢,却是忠义之士。

这人敢于负责,连太傅也不做,如此不恋权势之人倒也少见。”

伍封点头道:“正是。”

忽然想起一事,皱眉道:“伯昏无人是当世高人,王姬只派了人去探望,似乎怠慢了些。”

梦王姬白了他一眼,道:“是啊,本来我想自己去,可谁让我失心疯了,答应你不在时绝不出去?不过我派使者向伯昏无人说过与你的约定,伯昏无人想来不会见怪。”

伍封呵呵笑道:“王姬能坚守信约,我可高兴得紧!”梦王姬道:“是了,上次智瑶送了我一口天丛云铁剑,我可不懂刀剑,拿来让你瞧瞧。”

她吩咐侍女将剑拿来,自己与伍封说着闲话,过了一会儿,侍女拿了一个大盒来交给伍封。

伍封将盒放在几上,打开盒盖,只见里面放着一口铜鞘长剑,单看纯铁剑柄上的云形花纹,便知道此剑打造甚精。

伍封拿起剑来,拔剑细看,只见剑刃宽约二寸,光彩耀目,仿佛有云彩在剑刃内流动。

顺手挥了几下,点头道:“此剑堂皇富丽,算是件奇宝,用来佩带甚好,不过质地稍脆,真要用于战事,却不如小战自制的那口长歌有用。

看来中原铸铁之艺,当真不如楚国和吴越。”

梦王姬笑道:“或者这正如晋人的习惯,重于外表而轻于实质。

本来我打算将此剑送给你,听你这么说,却不好意思送人。”

伍封将剑插入鞘中,放在盒中盖好,递给侍女,道:“其实这剑比寻常的青铜剑要好得多了。

只不过我这口‘天照’重剑类乎神品,天下间除了支离益的‘屠龙剑’外,只怕再无它剑可比。”

这时,庄城与庄战过来,禀报说庖室菜肴已经备好,问梦王姬在何处用膳。

梦王姬与伍封谈兴正浓,也不愿意另换地方,便道:“就在这湖边用膳好了,老庄和小战便陪我们一起,将小周也叫来。”

庄城世故得很,笑道:“小人们已经用过了,还是王姬与龙伯自用吧。”

借故告辞,与庄战走了。

梦王姬微笑不语,等庖人将鼎案刀俎端上来,与伍封对坐用膳,席间问起楚郑之俗,伍封昨日已经将此次楚国和郑国之行说过,此时便说起了楚郑之风俗,譬如桃花夫人雕像、郑国的新声等等。

梦王姬道:“郑卫之声被孔门弟子称为‘靡靡之音’,想来是颇为惑人的吧?”伍封点头道:“新声易明,且接近于民间歌谣。

是否惑人便不好说,那是因人而易。

譬如士卒持剑在战场杀敌,那是应当的,但有人持剑在大道乱杀无辜,这便不应当了。

剑本身无好坏,全在于持剑之人。

郑卫新声本来也无甚不妥,惑与不惑全在于听声之人。”

梦王姬点头道:“言之有理。

下次我托人到郑国去,聘几个善新声的优师来,听听这新声到底如何。”

伍封笑道:“何用这么麻烦?眼下我府上有个胡弦儿,不仅会新声,还会胡曲。

一阵间我回府后,将她送来,你听听她的曲儿。”

梦王姬最喜音律,喜道:“如此最好。”

二人用着鹿肉,饮了些酒,言谈甚欢,到了申时之初,伍封才告辞回府。

甫到府前,便见侧门外人头涌涌,门首上高高地悬着一个绿莹莹的翡翠胡芦。

伍封认识那胡芦是东皋公之物,大感奇怪,走了近去,他身材极高,目光从众人头上看过去,只见户中垂着珠帘,一干百姓庶人依次到帘前,有人从帘后为其把脉施诊。

伍封心道:“原来老先生在此辟馆悬壶。”

伍封入府之后,冬雪对他道:“龙伯,老先生与小夫人在侧门处设了医馆,为城中人诊治,又让人买了许多药物来,免费赠人。”

伍封笑道:“要学医术,单是口说是不行的,非得多行诊断不可,老先生此举是想教月儿医术。

老先生是天下间真正的神医,难得他看得上月儿,晚间索性准备三牲,让月儿行大礼,拜老先生为师。”

春雨笑道:“龙伯这可想到得晚了,早间小夫人已经行了拜师之礼,老先生说小夫人是难得一见的歧黄中人,自不能放过。”

伍封将胡弦儿叫过来,道:“弦儿,我本想派人送你回胡地,不过王姬颇喜欢音律,这弦鼗多半未听过。

我想带你到王姬府上走走,弹几曲给她听。”

胡弦儿点头道:“弦儿早听说王姬音律好,若能指点婢子,必有所益,回去之事也不用太急。”

伍封见她愿意暂留,大喜,将她带往梦王姬府上去。

梦王姬刚刚见到伍封和胡弦儿二人,眼光立时落在胡弦儿手上的那弦鼗上面,惊道:“这似是胡人的弦鼗吧?”伍封见她一眼就认出来,不禁佩服此女的确见识不凡,道:“王姬这眼力可好得很!这位弦儿姑娘擅弹弦鼗。”

梦王姬笑道:“你还真是守信。”

顺手从胡弦儿手上拿过弦鼗,拨弄数下,发出铮铮之音,道:“这下面的革面木鼓称‘批’,这长木把称‘把’,故又称‘批把’,据说胡人喜欢在马背上以此弹奏。

弦儿姑娘怎习此技?”胡弦儿道:“婢子便是东胡人。

先父当年是代国大相,这弦鼗是先父之物,先父亡故后,先母带婢子隐居代南,婢子暇时抚弄,向人学了些弹奏的本事。”

梦王姬道:“这么说来,弦儿所习的胡曲定是不少,郑国的新声是否也学过?”胡弦儿点头道:“略学了一些。”

梦王姬喜道:“如此最好,我一直想研听胡曲和新声,可惜不得知曲之人,弦儿可暂留府中,多奏几曲。”

当下向伍封告罪,将胡弦儿扯到一旁,命她弹奏胡曲。

伍封陪坐了一会儿,见梦王姬的全部心思都放在胡曲上面,暗地里苦笑摇头,心忖此女最爱音律,如今得了胡弦儿,只怕有好些天忙碌听曲。

自己本是想借此与她多接触说话,今日可是作茧自缚了。

伍封坐了一会儿便告辞,梦王姬也不挽留。

伍封又与庄城和庄战父子说了一会儿话,让庄战尽管留在梦王姬府上陪伴老父,以尽孝心。

庄氏父子颇有些不好意思,庄城道:“小战本该侍奉龙伯和月公主,这么老呆在王姬府上也不好,过几日小人便放到回龙伯府上去。”

伍封笑道:“小战暂不必回来。

不如这么着,反正我打算派人保护王姬,但又怕这人与王姬不熟,冲撞了她。

小战便留在王姬府上,代我保护王姬便了。”

庄战暗吃一惊,道:“有人想加害王姬么?”伍封摇头道:“是否有人想加害王姬我可不知道,不过若有人打成周的主意,便得在天子、太子介和王姬身上着手。

天子和太子侍卫众多,歹人不易得手,可王姬府上似乎无甚高手,有小战在府中我才能放心。

自从那梁婴父之事后,我可不能掉以轻心。”

吩咐了好一阵,伍封才回府不提。

一连多日,伍封见楚月儿与东皋公正忙,平时也不去打搅二人,倒是这成周上下,无人不知道龙伯府上有个女神医,只是不知道这人便是楚国月公主。

原来东皋公在府中设馆,自己却不露面,只是由楚月儿帘后切脉,要望诊时,脸上又蒙着薄巾,是以众人也看不出其面目年岁来。

楚月儿虽是新学歧黄,但有东皋公在内室指点,施诊下药自然是百发百中,药到病除。

伍封想起这次往楚国解?城之围,圉公阳和庖丁刀用那“龙爪”果然见功,想起自己曾让迟迟打造了铜链,发给府上的铁勇和遁者,一直未能用上,如在铜链上装上“龙爪”,让他们使用熟了,数十人偷营劫寨时更易见功。

他见府内的百余乘辎车大多已经由匠人改成?车,将庖丁刀叫来,让他教府内匠人先打造一批“龙爪”,装佩众铁勇,道:“那铜链甚细,只承一二人之重,是以爪头便没那么讲究,也只须承二人之重便够,多打造些,日后带回去交给遁者使用。

等打造好了,你和小阳便教铁勇使用,他们虽没轻身本事,却可借助此物攀附或是在阵上拿人。”

眼见天气转寒,已经入了冬天。

伍封每日朝中营内办事完毕,便到梦王姬府上混上一阵再回府第,朝中也无大事,日子过得颇为自在。

自从那胡弦儿到了梦王姬府上,梦王姬便整日听她的弦鼗,记录胡曲,也无甚闲心听伍封胡言乱语。

眼下小红日见腹隆,伍封便让鲍兴在府中呆在,平日出门,只让商壶驭车。

每每到梦王姬府上去,商壶总要去找庄周嘻玩,以此为乐不提。

到了十二月天时,成周已经是大雪纷飞,满地白皑皑的。

这日伍封在梦王姬府上呆了半日,回府时已经是黄昏时分,见侧门的医馆仍开着,往来求医者挤满了道旁,一来是因为医者着实高明,二来是免费诊治施药,是以城中城郊的人无论是大病小恙,甚至是没病的都巴巴地跑来。

这侧门直入府内,伍封由后面到了馆中,只见夏阳带着十个侍女暂充药僮,正忙着配药、燃灸。

夏阳见伍封来,笑道:“龙伯怎有暇来?”口中说话,手上却不停,正一手拿着写药方的竹简,一手从墙边一排数十个木盒中捡药。

伍封见她手法甚是熟练,大奇道:“原来阳儿认识这许多药!”夏阳笑道:“每日陪小夫人施药,日子长了自然认得。”

伍封没口子赞她,又见东皋公在一旁的卧**斜倚着,此时楚月儿正是帘中为帘外的一人切脉,沉吟道:“阁下倒没有什么大碍,无非是夜不能眠,精神倦怠,口舌生疮,不思饮食,手足酸软而已。”

帘外那人惊道:“正是如此,神医说得丝毫没错。”

伍封想不到楚月儿的医术高明至此,又惊又喜,抢上去道:“你怎知道他又这些症侯?”楚月儿这时才见他来,甜笑道:“我切他的左右脉相,右关虚弱,左寸沉数,除此之外倒无其它异相。

这右关虚弱乃脾土不畅,以至不思饮食,左寸沉数是气虚火旺,便会口舌生疮,夜不能眠。”

她提笔在竹简上开了一个药方,上面写道:“麦芽二钱、神曲三钱、沈香二钱、黄芩钱半、青黛一钱、人参二钱。”

将药方交给东皋公,东皋公看了看,点头道:“这方儿尚可,不过老夫先前看这人体弱气虚,黄芩最好减半钱为佳。

用药须得因人而异,这人若有龙伯这样的体格,黄芩、青黛用五钱也无妨。”

伍封听得一头雾水,楚月儿却会意道:“师父言之有理。”

将药方拿过来,将黄芩也改为一钱,交给夏阳,夏阳带着侍女捡药称了三剂,用葛包好,透过帘子交给帘外那人。

楚月儿道:“此药用沸汤煮成一觞,共三剂,每日服一剂,如不好再来。”

帘外那人接过,在地上叩了几个头,高高兴兴去了。

立时又有一人到帘外来请楚月儿诊治不提。

伍封看得目瞪口呆,过了好一阵,问东皋公道:“师父就这么看着,万一月儿断错了症如何是好?”东皋公听他顺着楚月儿的称呼也唤自己为“师父”,笑道:“家师所传有望、闻、问、切四种诊断之法,月儿身份高贵,只能在帘后切脉,这望、闻二法暂不可用,只用这最难的切法就成。

老夫在这里看过,却瞧能见到帘外那人的面色,心中自有断定,月儿若说得与老夫所诊相同,老夫便只看看药方。

若不同时,再与月儿研看。

如是疑难杂症,老夫才会亲自切诊。”

伍封到他身边看时,原来这卧床正侧对着厚帘旁边的门户,由此处看去,恰好能见到帘外人的脸。

伍封点头道:“原来如此,有师父如此悉心教导,月儿的医术必有所成。”

东皋公点头道:“月儿资质之佳是老夫平生仅见,老夫让她不辞劳苦,每日诊知三四十人,便是想让她由实际断诊中学习医术之中不可言传的精妙之处。”

伍封点头道:“这个晚辈理会得,就好象学剑一样,练熟剑法并不能成为高手,唯有不断地实战对练才能领悟剑术之妙境。”

东皋公道:“换了别人,一日怎看得了这么多病人?好在月儿体魄异于常人,终日不倦。”

他顿了顿,道:“眼下日已西沉,辩证不便,看完这人便休息吧。”

侍女们去将外面等候的人打发,着他们明日再来,待楚月儿写完了药方,夏阳捡药交给那人后,这才闭馆。

伍封与楚月儿、春夏秋冬四女和东皋公一起用饭,他由午到日落都在单骄酒宴之上,是以此刻并不饿,不过是做一做样子,陪他们一起用饭。

用过饭后,东皋公体力不支,自去休息,楚月儿面带忧色,道:“师父这体力一日不如一日,每日又这么辛苦,只怕不大好。”

伍封点头道:“他老人家年纪高大了,须得小心保养才是。

月儿,眼下你的医术甚高,觅个机会为师父把脉,瞧瞧他如何。”

楚月儿摇头道:“师父让我给人切脉,唯独不许为他切脉。”

伍封担心道:“只怕……”,才说了两个字,商壶来报道:“姑丈,门外来了个人求见,说是齐国的故人。”

伍封听说是故人,忙道:“请他进来。”

等那人到了堂上,众人看时,原来是子剑之子、田盘的小舅子恒善。

这人满脸灰尘,衣襟污浊,看来甚是狼狈,众人不禁吃了一惊。

虽然伍封对这人没什么好感,不过念在与田氏和子剑的交情,也不至于对他心有恶意,笑道:“原来是恒兄,怎么有空到成周来,又弄成这番模样?”恒善道:“龙伯,家父有难,小人特来求援。”

眼光向四周瞟了瞟,欲言又止。

伍封知道他是见堂上人多,虽然楚月儿等人是自己人,可堂上还有不少周元王所赐的侍女寺人,不知心腹,忙将恒善带到厢房之中。

恒善道:“龙伯,小人父子奉田相之命到秦国贺其新君之立,家父想饶道成周来拜访龙伯。

不料在孟津渡口被人劫杀,对手甚是厉害,家父与小人夺小舟而逃。

眼下家父受了伤,派小人来求援。”

伍封心中甚觉奇怪,秦国与齐国向来无甚交情,齐平公之立秦人未曾派使,秦厉共公新立田恒又怎会大老远派使者去?何况秦厉共公是自己率王师扶立的,自己是齐君之婿,田恒又何必多此一举派遣使者?况且时间也不大对。

不过此刻已经无暇理会其中的缘故,问道:“令尊现在何处?”恒善道:“家父现在河中舟上。”

伍封道:“事不宜迟,在下带几个人将令尊接来。”

当下叫上商壶,带了三十铁勇出府,由恒善引路,赶上北门正要关闭,守门关将见是龙伯出城,忙不迭又将城门大开,满脸赔笑问道:“龙伯忙于军政之事,眼见天黑了,龙伯还要出城巡视,委实辛苦,未知今晚会否回来?”伍封道:“虽然是一阵便回,但这城门还是要关了。”

关将点头道:“既然如此,小将便先关了城门,在此等龙伯回来。”

孟津离城不过数十里,伍封等人快马驱车,不一会便到了孟津渡口。

此刻天色昏暗,恒善往河心看了看,打了声唿哨,便听由东面的河上也传来一声唿哨。

恒善脸露欣慰之色,道:“家父安然无恙,还在河中。”

带在众人沿河岸往东而行,不出六十步,便见一叶渔舟由河心靠来,一个老者缓缓走上船头,正是子剑。

虽然伍封与子剑之间并无很深的感情,但久在异乡,忽见国人,伍封不免心中喜悦,忙下了车,跃上船头,道:“子剑先生可好?”子剑微笑摇头,道:“恒某受了些伤,不过还不致于一命呜呼。”

伍封点头道:“恰好神医东皋公在我府上,先生随我入城,正好请神医来治。”

子剑摇了摇头,道:“恒某不便入城,其中缘由龙伯一阵间便会知道。”

他看了看伍封身后的从人,向伍封使了个眼色。

伍封会意,随子剑入了船舱。

伍封见他神神秘秘的,正要相询,忽听舱后传来小儿啼哭之声,大感愕然。

子剑忙转到了舱后,抱出了一个小孩儿来,在怀中摇摇晃晃,哄那小孩儿睡觉。

伍封见这小儿不足一岁,却生得十分强壮,又见子剑满脸慈爱之色,浑不似一个名震齐国的剑术名家。

伍封忍不住笑道:“这小儿是谁?看来倒与我那早儿有些相像,都是一般的虎头虎脑。”

子剑小声道:“这是燕儿之子,名叫田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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