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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到了其他方法。但在确认之前,我要一个个地尝试。全部都要试。”
他们完全不知道如何把棍子取下来。朱迪丝一开始陷入了慌张,差点打算自己把它拽出来。因为这根棍子被牢牢地固定在地面上,凯洛斯自己努力想要爬起来反而加重了伤势。无论如何,意外就这么发生了,马克到达现场时,一切都等着他处理。他迅速从衣服上撕下一根布条,幸好伤口没有那么接近肩膀,要是再高半英寸,止血带就绑不上了。
他冷冷地笑了。虽然他很想指出妻子逻辑中的明显漏洞,但当下这样做并不明智。
他不应该感到庆幸。他在伤口上方进行包扎其实是一种严重的误判。棍子根本没有插入动脉附近,但还是撕破了几条血管,直到马克放弃了使用止血带,直接把布塞进伤口,鲜血才停止以惊人的速度流出。马克不知道为什么,即使布已经包裹住伤口了,血还是在涌出,虽然速度要慢得多。
“要是只喝血还不够怎么办?你还想过其他什么方法吗?你曾经说过,吃掉敌人的心脏能获得勇气,有些野蛮人会这么做,但这是迷信。那为什么喝血能恢复血液就不是迷信呢?”
朱迪丝已经吓呆了,丈夫忙碌的时候,她就站在那里,什么都做不了。马克完成了包扎,艾丽莎已经爬下梯子,站在朱迪丝身边。马克抱起失去意识的儿子,带他回到了山洞里,女孩领着脸色几乎同样苍白的母亲跟在他们后面。要不是艾丽莎,谁也不知道朱迪丝会在那里盯着鲜血染红的地面看多久。她茫然地迈着步子,似乎不知道也不关心要往哪里去。她什么也没去看,即便是丈夫怀里的孩子。
“凯洛斯还会被诅咒吗?”他反驳道。她又沉默了几分钟,紧张地在洞内来回踱步。然后,她突然转身改变了争论的方向。
山洞里面,马克把男孩放在了火堆附近,告诉艾丽莎:“把他的铺盖拿过来。”艾丽莎服从了命令。朱迪丝却纹丝不动地站着,但渐渐把目光移向了那具躺在面前的身影。她慢慢地开口了:
“如果你为了找到治愈凯洛斯的方法杀了其他人,那我们就应该被诅咒。”
“我说过,这是我的诅咒。你不相信我。现在,我杀死了我的最后一个孩子。”
“我也愿意相信有其他办法,但诸神没有给我任何提示。”
“你没有杀死他。”马克的语气很严厉,但他不知道这时候还能说些什么,“首先,他还没死;其次,这不是你的错。”
“肯定有其他的办法。”
“那么要怪谁呢?当时只有我在那里,照顾他是我的职责,但我没做好。”
“没错。”他点点头对她的说法表示同意。她看着他,想说些什么,但只是咬紧下唇,站起身来,向花园走了两三步。然后,她又转身面对丈夫。
“当时你什么都做不了,除非你一辈子都牵着他的手,即便这样,也不能保证会不会有石头砸在他头上。没有人,没有人可以预见一切。”
“但这样的话你就要离开这里!要是凯洛斯……”
“除了诸神。他们可以预见未来。他们会等到只有我在那里的时候才下手。你之前不相信。现在相信了吧?你必须相信!除了眼睁睁地看着,还有什么办法吗?”
“我可以回到罗马去。我认识的那名医者肯定愿意让我加入皇帝的军队,他自己本来也要去的,但似乎又不想离开那座城市。这样的话,我就会有很多机会看到和研究那些需要血的人了。”
“我能想办法。我不信鬼神。朱迪丝,不论发生了什么,这都不是你的错;不论将要发生什么,都不是你的错,除非你什么都不做。”他站起来走到一边,艾丽莎抱着粗糙的毯子走过来,轻轻地铺在了地上。“有些事情我们可以做到,亲爱的。出血速度正在越来越慢,现在只比他上次受伤时稍微严重一点。之前我们做的那些事情仍然有效。让他保持温暖,保持安静,这样血就不会流得那么快,之前这些方法就很管用。这次也一样。我看到过很多次受伤比他严重得多的男人、女人和孩子都恢复了。”
“什么问题?”
朱迪丝坚决地摇了摇头,马克扶住她的肩膀,把她转向面对自己的方向。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想的。我自己来做。我想到了一件事,但其中有一些问题。”
“这不是你的错,”他缓慢地重复强调了一遍,“不是你的错,绝不是。你会犯错,我也会,所有的人都会,但刚刚发生的事情与其说是你的错,不如说是我的错、是艾丽莎的错,甚至凯洛斯自己的错。这不是你的错!”
“那要怎么做……不,马克!为了凯洛斯也不能干这种事!我不会让你对其他人做这种事的。你不能把这种方式当成反抗呀!”
他说话的时候,她一直在摇头,但随着马克的话,开始停了下来。朱迪丝的目光和丈夫的相遇了,她紧紧地盯着,仿佛想要知道丈夫脑子里想着什么,以及他的话中有什么深意。接着,她紧张惊恐的表情以更加缓慢的速度放松了下来,但刹那间,脸色又大变。她突然抓住了他的胳膊:
“也许这样就行。毫无疑问,虽然我们可以问问她,但艾丽莎肯定也一样。我们得找能这样做的人,或者说可以逼他们这样做的人。”
“没错,马克!我们是可以做一些事情的!他几乎流失了所有的血,出血不止,剩下的也保不住。他需要更多血液。我们可以给他血液!来吧,快来!去拿你的刀和漏斗,我也可以战斗!我可以把我的血给他。快点!”
“我明白了。如果我们等到凯洛斯……不,马克!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但你不能做这样的事情。你不能在自己身上实验,因为这有危险。如果你死了,凯洛斯最后的希望也没有了。我愿意让你从我身上取血,取到我受不了为止,但我肯定不会为了实验喝血,为了凯洛斯也不行。这个想法也太……”她的面容再次扭曲起来,马克点了点头。
这一次,轮到男子的脸色发白了,朱迪丝几乎听不到他的声音。
“在了解输血是否有用之前,必须要有一个缺血的人。”
他只说了一个字:“不。”朱迪丝震惊了。
“什么意思?”
“不?为什么不?做好了装置,也试过了,你知道他需要我的血液……”
“为了活下去,人可以做任何事。”男人说这话的时候若有所思地皱起了眉头,“无论如何,在有用的实验之前,必须要做一些准备。”
“不,试过用水可以,但血不行。我不知道该如何告诉你。那天晚上我们完成了那套装置以后,我就试过了,我可以肯定。”他露出左臂现出了肘部内侧的疤痕。“我把自己的血装进了里面。毒牙流过了几滴血,然后就停下了。我们的血液都会凝固,亲爱的。在牙齿里面,血液凝固得非常快。我甚至没有办法把它清理出来,没有什么小东西能穿过那条细细的通道。”他说话的时候,朱迪丝面如死灰,但并没有像之前受惊那样完全呆住。短暂停顿之后,她说话了:
朱迪丝皱起了脸。“我不喜欢喝血这件事,也不喜欢让凯洛斯喝血这个想法。”
“很好。现在我们就让他保持温暖安静,如果他醒了,就喂他些东西吃。但马克,我亲爱的……”她伸出手,紧紧抓住他的手臂,使出了全身的力气,“你必须找到一种方法。你要相信是可以找到的。我不敢肯定,所以必须你来做,必须你来……他是我们唯一的……”她放开了手,在凯洛斯身边跪下了。马克点了点头。
“我不知道……罗马人说,战斗之后有人那样试过。但病人有时能活下来,有时也会死去,无论如何,他不知道这样做是否有好处。”
“我会的。我会尽我所能。”他思索了一下,然后对一直专心倾听的女孩开口了:“艾丽莎,要确保随时都有食物。就算不想吃,我们自己也必须吃东西,而且孩子醒来时会想要吃东西的。”听完吩咐,艾丽莎默默地离开了。她一边忙碌,一边时时留意着凯洛斯、朱迪丝和马克。马克独自坐在离其他人稍微有些距离的地方,思索着。他搞不清楚已经过去了多久。
“让它去漏,再去斟满……噢,我明白了。但是,要怎么做到呢?你、我和艾丽莎可以捐血,但我们怎么把它送进凯洛斯的身体里?他喝就可以了吗?”
艾丽莎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您该去睡觉了,夫人。我会照顾他的。”
“我记得。我希望自己能搞明白。我一直在想,诸神肯定是想通过这件事告诉我一些东西,但我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无论如何,我想说的并不是这些。如果水壶漏水了,你也必须要拿着壶,因为那是你唯一的壶了,你没法修补它。那么接下来你能做些什么呢?”
“我不能离开他。”朱迪丝的声音充满了困意。
“千万不要在嘴里!要记得牙齿的事情!”
“您不需要离开他,我把您的床搬过来,您睡觉的时候我看护他,需要的话我会叫醒您。”
“我知道。我并不是说要通过绷带和绳子止住血。这种方法用在四肢上还可以,但想全身都用这种方法就难了,要是在嘴里,那根本不可能用这种方法。我们不知道诅咒会在什么部位袭击凯洛斯。”
马克本想争论一番,但朱迪丝默默地走到了侍女铺好的毛毯旁。马克放下心来,之前,他一直不敢离开,因为担心朱迪丝可能需要什么,现在她睡觉了,他就可以干活了。他回到了充当工作间的洞里,在放着漏斗和管子的工作台前坐了下来,继续着他的思考。
“我们试过了。诸神知道我们的努力。有时候,我们能止住血,但是迟早,他们……”
朱迪丝自己也明白,艾丽莎是对的,必须得睡觉。
“昨晚,你说如果骨折了,明眼人都知道该怎么做。在我看来,对于那些血一流就不会停的人来说,也有同样正确的事情可做。”
马克突然醒过来,只感受到两件事情:工作台上的漏斗不见了,艾丽莎的声音在他的耳朵中回响,她的手疯狂地摇着他的肩膀:
“总之先解释一下吧。”
“主人!主人!快来,快点!”他一跃而起,看了一眼艾丽莎的脸,肌肉还没从麻木状态中恢复过来,但他还是全速冲在她前面。他没必要这么着急的。
“你可能很难同意我的想法,”他回答,“在某种程度上,你也想到了同样的事情,但你没有继续想下去,我敢肯定,如果我那样做你不会喜欢的。”
凯洛斯还是那样躺在那里。马克走过去时,看到朱迪丝蹲在他身旁,既不说话,也不动弹。黄金漏斗放在孩子裸露的胳膊旁边。羽毛管被削尖了,末端染着颜色。男孩的手肘内侧,就是马克在自己身上做实验的同样位置上,有一个切口。毒牙并不在视线之内。
“你想到了什么,马克?我能帮些什么吗?”
马克拿起羽毛管。里面没有血,也没有装过血的迹象。现在血对凯洛斯来说已经没用了。
马克一直睡到艾丽莎和孩子吃完东西去了花园。朱迪丝正在打扫卧室外间,马克出现了。看到他出来,她停下手上的活儿,端出了一些水果,坐在旁边看着他吃。她沉默着,一直等到他吃完,但一直盯着他的脸。任何人想要看懂他的表情都非常困难,但她似乎看到了令人鼓舞的表情。等他终于吃完了,她俯身向前,急于确认这一丝希望。
马克和艾丽莎默默地站在朱迪丝身边,过了好久,她似乎都没有意识到他们的存在,但最后她还是说话了。只说了三个字,而马克没有回答。
“今天不用,儿子。上次下过雨之后,盆子里收集的水足够了。我们要先打理花园,会有时间玩儿的。”
“我做的。”
“那么,我想你该去挑水了吧?”
慢慢地,她站起身来。丈夫想把手放在她的肩上,但她甩开了手,默默地消失在他们的卧室里。
“他还在睡呢。要知道,他走了很长很长一段路,而且在外面和一群陌生人在一起不可能像在家里睡得那样安静和安全。他太累了。我们先吃吧,留一些给他就好。”
第二天中午,马克从第四座坟墓那里回来,她已经不见了。
“爸爸在哪儿呢?”男孩叫道,“早餐准备好了。”
这让他一下子从埋葬最后一个孩子的麻木中清醒了过来。他突然意识到生活还要继续下去的理由。
朱迪丝是被凯洛斯从洞厅发出的回声吵醒的。她站起身来,温情脉脉地看了一眼熟睡的丈夫,然后拿起卧室壁龛里的灯,沿着陡峭的通道前进了两百米来到地下河旁。洗漱完毕,她几分钟就回去了,发现丈夫还在睡觉。她穿好衣服,出去迎接凯洛斯和艾丽莎。
“艾丽莎!”他虚弱的声音穿过花园,女孩跑了过来。他听到脚步声在通道内回响,便开口问道:“你最后一次看到她是什么时候?”
在他右侧,高地延伸到两英里外的海边戛然而止。他朝那个方向迅速前进着。黎明之前有很多事情要做。
“自从她昨晚跑进卧室之后我就没看到她了,主人。”女孩气喘吁吁地回答,“出了什么事?”
突然,他转向了通往天坑的那条通道。星光下,他发现了艾丽莎去高地上取燃煤的梯子,他爬上梯子,来到了喀斯特地貌覆盖的那片破碎地表。他面朝南方,这片区域从他的左边一直延伸到视野范围以外,地面上点缀着天坑和流水侵蚀过的石头,一个新形成的天坑可能会成为粗心的旅行者的坟墓。很少有人会往那边去,那边也没什么吸引人的。流经地面的水很快就会消失,根本无法在这里种植庄稼,他自己的天坑里之所以有一座花园,是因为他会从地下河引来一些水,以补充他很久以前制作的泥盆里收集到的雨水。
“我不知道。她不在这里。”
但马克并没有睡很长时间。妻子离开之后,他独自站了很久,盯着壁炉,看着火焰沉入煤炭,煤炭慢慢褪色。他没有讲出旅行的全部故事,也没有讲出他的所有计划。如果他都说出来,即便是凯洛斯的事,朱迪丝也不会如此坚决地要帮助他的。
“我敢肯定,她没在花园里。您把孩子带过去的时候,我叫了她,但没有回应。我希望她睡着了,就没再叫她或者去看她。您去工作间看了吗?她也有可能去洗漱了。”
“并不完全是。告诉我,明天你将如何战斗,我会帮助你的。我们现在该睡觉了,你今天走了很远的路。”
“我还没去。你去工作间看看,我去河边。快点!”几分钟他就回来了,看到艾丽莎在等着他。女孩说,没有看到朱迪丝,还少了一盏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