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第2/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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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么竟敢邀我出去?阿玛莉娅在休息的日子里不是去利蒙希约区去看望姨妈就是去米隆内斯区去看望罗莎丽奥太太,再不就同邻居的两个女仆安杜维娅和玛丽娅出去。他干吗要帮我找到这个工作呢?他以为这样一来我就会把一切忘掉?阿玛莉娅同那两个女用人出去散步,去看电影,有一个星期六还去竞技场看了民间舞蹈。那天我为什么要跟他说话?难道我原谅了他?阿玛莉娅有时也同卡尔洛塔出去,但不经常,因为希牡拉总是叫她们天黑以前就回来。我真蠢,我应该对他狠一点。每次同卡尔洛塔一起出去,希牡拉总是左叮咛右嘱咐,回来后又是问这问那,真烦人。星期天让他等着吧,让他从观花埠到这儿白跑一趟,他肯定要埋怨我。可怜的卡尔洛塔,希牡拉不许她上街,不断地用男人吓唬她。阿玛莉娅想呀想呀,整整想了一个星期:让他等着吧。有时她感到很恼火,甚至发抖,有时则不禁笑出声来。不过,没准儿他根本不会来呢,因为我对他说过:你别做梦了。他可能想:那我为什么还要去呢?星期六,阿玛莉娅把一件闪光的蓝色连衣裙熨好了,那是奥登希娅太太送给她的。卡尔洛塔问她:你明天到哪儿去?到我姨妈那儿去。她在镜子里照了又照,一面骂自己:原来你还是想去呀,傻瓜。不,我是不会去的。到了星期天,她第一次穿了刚买来的高跟鞋,还戴上了摸彩摸来的手镯,出门前还淡淡地抹了口红。她飞快地收拾完桌子,连午饭也没吃就跑上楼到太太的卧室里照那面全身镜,接着径直来到了贝尔托洛托路。她穿过马路到了沿海路。这时她又对自己感到恼火了,浑身不自在。啊,他在那边,在车站直朝阿玛莉娅招手。她想:我还是回去吧。她想:我不要跟他讲话。他穿着褐色西装、白衬衣、红领带,上衣口袋里还插了一块手帕。
“我对安全措施很放心,”他说道,“我担心的是另外一件事。”
幸亏我什么事也没出,老爷。
“你指的是欢迎会上的准备工作?”帕雷德斯少校说道,“你认为会出现令人难堪的局面?”
“到那时你再跟我们说你喜欢不喜欢这种工作吧。”伊波利托说道。
“参议员和那几个众议员都保证广场上的人满满的,”他说道,“但是他们这些人的保证,你是了解的。今天下午我就去接待委员会看看,我已经把他们召到利马来了。”
“因为你是偶尔来这么一两次。”鲁多维柯说道,“你给大头头当司机,生活多舒服。我们这种工作对你来说只是玩玩而已。你等着吧,早晚你的头被人用石块砸破,就像有一次我的头被砸破那样。”
“这些山区佬如果不张开双臂来欢迎总统,那他们就太没良心了。”帕雷德斯少校说道,“总统给他们修了公路、架了桥。以前难道有人记得卡哈玛尔卡的存在吗?”
“可我喜欢,”我笑着说道,“对我来说,这是一种休息、一种冒险。”
“卡哈玛尔卡一度是阿普拉的温床,”他说道,“我们搞了一次大清洗,但总会发生不测。”
“你以为别人喜欢这个?”鲁多维柯说道。
“总统认为他的这次旅行会大获成功。”帕雷德斯少校说道,“他说你向他保证将有四万人参加欢迎集会,而且不会出问题。”
“今天我干这种活,真不是心甘情愿的。”最后他说。
“四万人会有的,而且不会出问题。”他说道,“可就是这些事搞得我衰老了,不是胃溃疡,也不是烟草。”
我和鲁多维柯又互相望了一眼,仿佛在说:瞧他,又像个爱哭的女人了。不过,兄弟……不过,伙计……既然她们以前给过你吃的,那就说明她们都是好人,都是圣人,就不会动武。你以为她们愿意卷进政治纠纷里去?然而伊波利托仍然坚持己见,摇着脑袋好像在说:你们说服不了我。
我们三人向老板付了账就离开了酒店。当我们到达院子里的时候,会议已经开始了,老爷。洛萨诺先生向我们指指手表,脸色很难看。参加会议的有五十人左右,都穿着便衣,有的在傻笑,院子里有一股难闻的气味。鲁多维柯把参加会议的人一个一个地指给我看:那个是有正式编制的;那个是临时的,跟我一样;那个也是有正式编制的。讲话的是一个警察少校,大肚皮,讲话结巴,反复讲着口头禅“也就是说”——也就是说周围还有突击队,也就就就是说还有巡逻车,也就是说还有骑骑骑兵,躲躲在汽汽车房后和空空场里。我和鲁多维柯互相递着眼色,仿佛在说:这人太太太滑稽了,老爷。可伊波利托仍然哭丧着脸。这时,洛萨诺先生插了进来,于是大家安静下来听他讲话。
“要是我必须打一个老太婆,而这个老太婆又是从小给过我东西吃的人呢?”伊波利托在桌上击了一拳说道。他恼火极了,老爷。
“最主要的是不要让警察出面干涉,”洛萨诺先生说道,“这是贝尔穆德斯先生特别关照的。也不要开枪。”
“那又是为什么,伙计?”鲁多维柯说道,“驱散女人不是比驱散学生更容易吗?她们除了尖叫、跺脚,还能干什么,伊波利托?光是吵闹对任何人都不会造成损失。”
“他这是拍最高头头的马屁,因为你在这儿,”鲁多维柯对我说道,“让你回去以后说给贝尔穆德斯先生听。”
“不,我倒不在乎是否有人认出我来,”他倏地说道,“可这个任务本身使我感到难办。”
“也就是说,为此才没没发给你们手枪,只是发了大大大棒和别的揍揍揍人的武器。”
他沉思了一会儿,像猫似的舔着自己的嘴。老板端来了盐和柠檬。鲁多维柯把盐抹在舌尖上,又把半个柠檬挤在嘴里,喝尽自己杯中的酒,随后高声说道:这酒味道变得好极了。后来我们又谈起了别的事,可伊波利托一直沉默不语,眼睛一会儿看看地板,一会儿看看柜台,仿佛在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