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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没有折断什么部位,可撞得这么厉害,会把人撞傻的。”护士笑了,“所以现在正在对您进行观察。”
“她叫安娜,”圣地亚哥说道,“非常年轻,比我小五岁。”
“您可别吓唬我,”圣地亚哥说道,“您最好给我鼓鼓劲儿。”
“说起来,您是记者啰?”她的眼神活泼而大胆,甜甜的声音带有嘲讽的意味,“怎么会翻车呢?”
“您为什么一想到要做爸爸就伤脑筋?”安布罗修说道,“要是大家全像您这么想,秘鲁就没有一个人了,少爷。”
护士又给他端来一整份早餐,随后就留在病房里看着他吃。小萨,护士站在那里,褐色的皮肤,干干净净,年纪很轻,穿着不起褶的白色护士服、白色袜子,梳着男孩式的短发,护士帽浆得挺挺的。她站在床前,一双大腿非常苗条,身材像时装模特儿那样笔挺,一微笑就露出两排贪吃的牙齿。
“说起来,您是在《纪事报》工作喽!”护士又说了一遍,把手放在门上,像是要出去,但没有离开门,足足待了五分钟,“当记者大概最有意思不过了,对吗?”
“再来一杯牛奶咖啡,如果可以的话。”圣地亚哥说道,“从昨天中午起,我一口东西也没吃。”
“我向您坦率地说吧,虽然如此,当我知道要做爸爸了,也吓了一跳,”安布罗修说道,“后来才习惯的,少爷。”
“这菜对您不合适,”护士说道,“您要是愿意,我再给您拿个小面包来。”
“是这样的,但也有不好的方面,一名记者随时有可能跌得头破血流。”圣地亚哥说道,“求您点儿事行吗?能不能派人给我买包香烟?”
圣地亚哥醒来后感到饿极了。他的头不痛了,但是背部感到针刺般地疼,还不时地抽筋。病房又冷又小,四壁空空,窗子朝向走廊,嬷嬷和护士在走廊的柱子间来来往往。护士给他送来了早饭,他贪婪地吃起来。
“病人不能吸烟,禁止吸烟。”她说道,“在医院一天就要忍耐一天,不吸烟可以解毒。”
“好哇,”一个声音在凯妲背后命令似的说道,仿佛摆脱了无精打采的情绪,“你们两个成好朋友了。”
“我想抽烟都想死了,”圣地亚哥说道,“您做做好事吧,哪怕给我弄一支来呢!”
奥登希娅又伸出另一只手,抓住了凯妲的胳臂,肆意地、嘲弄地盯着她看,接着又蜷了蜷身子想坐起来,喃喃地说道:你要教教我。说着,仰躺下去,但仍然盯着凯妲看。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欢快欲狂,微笑着,仿佛在发谵语:你就用“你”称呼我吧,我们不是要睡在一起了吗?干吗还要您呀您的,对吗?她抓住凯妲不放,款款地拉她俯下身来,拉她压在自己的身上。凯妲想道:教教你?教教你?我教你?但她同意了,她感到自己的不安消失了,笑了。
“您的太太怎么想?”安布罗修说道,“她肯定想要孩子。女人都想做妈妈。”
“可你并不是个又老又丑的老太婆,”奥登希娅低声说道,又把脸向凯妲凑了凑。凯妲看到她的目光中有一种极端的欢快,她的嘴在翕动着,喷出热气:“你又年轻又漂亮,而且很干净。”
“作为交换,您怎样报答我?”她说道,“把我的照片在您的报纸上登出来?”
“您是不是想叫我走?”凯妲笨拙地喃喃道,用力呼吸着,又想起了那些镜子,“他叫我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想是的,”圣地亚哥说道,“但安娜是个好人,她总是依着我。”
“告诉你吧,”奥登希娅仍然抓住她不放,向她凑了凑,声音黏滞,凯妲感到了她的气息,“我原先还害怕你是个又丑又脏的老太婆呢。”
“大夫要是知道了,非把我杀死不可。”护士说道,做了个手势,仿佛在同谋干什么似的,“那您就偷偷地吸吧,把烟头丢在马桶里。”
“我最好还是走吧,”凯妲听到自己结结巴巴地说道,声音呆板而平静,“其实您也想叫我走,对不对?”
“太凶了,这是田园牌的,”圣地亚哥一面咳嗽,一面说道,“您就抽这种破烟?”
“为什么把你叫来,你很清楚。”奥登希娅不痛不痒地说道,声音缓慢而动听,带有那么一点淫荡的嘲讽意味,眼中闪出一种猥亵的光芒,尽管她想竭力加以掩饰。凯妲心想:我清楚什么呀!奥登希娅那双大大的碧眼下,睫毛给眼皮罩上了一层暗影,不像是假的。她的嘴唇厚实湿润,颈部平滑,肌肉结实,连那细细的蓝色微细血管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凯妲简直不知该如何思考也不知说什么好了。我清楚什么呀?奥登希娅躺下来,仿佛不由自主似的笑了起来,用手臂捂住面孔,舒舒服服、长长地伸了个懒腰。蓦地,她伸出手,抓住了凯妲的手腕:你很清楚。凯妲吓得呆住了,看着奥登希娅那染着蔻丹的指甲和雪白的手指放在自己的褐色皮肤上,心想:这女人简直像个嫖客,好像要……这时,奥登希娅紧紧地盯着她,仿佛在挑战。她已经不想掩饰了。
“您瞧,您太娇气了,”她笑着说道,“我不抽烟。为了满足您的烟瘾,这烟是我偷来的。”
她讲话不冷不热,带有醉意的声音懒散而平静,但仍然看看凯妲,盯住不放。凯妲感到一阵眩晕,心想:她好像在给我打分。她迟疑片刻,在床沿上坐了下来,全身的毛孔都竖了起来。奥登希娅枕在自己的一只手上,姿态娇慵、软散。
“下次给我偷支总统牌的吧。我一定把您的照片在社会版上登出来。”圣地亚哥说道。
“别犯傻了,跟我讲话用‘你’好了。”女人低声说道,往床里面挪了挪,身子一缩一张,仿佛一条蚯蚓。凯妲看到她已经脱掉了鞋子,片刻后又看到了她那丝袜里面涂着蔻丹的脚趾甲。“我的名字你早就知道了,我就是奥登希娅。来,坐到这儿来,快别犯傻了。”
“我是从弗朗哥大夫那儿偷来的,”她做了个怪相说道,“上帝保佑,您可别落在他手里。在这家医院里,这个人最令人反感,还特别粗暴,净给病人开栓剂。”
“我没生气,而是不明白,”凯妲感到自己被那些镜子反射到各个角落又反射回来,感到仿佛那些镜子在向自己进攻,“请您告诉我,为什么把我叫到这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