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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问你,地下报纸《论坛报》是什么人、在哪儿印刷的?怎么一眨眼就出来了?”伊波利托说道,“你瞧,你的确是我喜欢的那类人。”
“一切都取决于贷款和信贷问题,”堂费尔民说道,“美国准备援助一个有秩序的政府,因此当时支持了我们的革命。现在他们希望我们举行大选,所以我们要顺着他们。”
“怎么搞的,卡约?全利马还在流传着令人作呕的讽刺性地下传单。”埃斯皮纳上校说道。
“我要到利马去找工作,”安布罗修说道,“在首都挣的钱会多些。”
“有一个人是你喜欢的类型,伊波利托,”鲁多维柯说道,“是洛萨诺先生特意给我们送来的。”
“美国佬都是形式主义者,我们要理解他们。”埃米略·阿雷瓦洛说道,“他们对将军很满意,只是要求我们保持民主形式。奥德里亚当选总统,他们就会向我们张开双臂,向我们提供我们需要的信贷。”
“请您给拍了效忠电报的人确认一下职务,还有那些保持沉默的人。反正我们将要慢慢地把他们一个一个地都撤下来。”贝尔穆德斯说道,“对那些辞职的人,也要对他们过去提供的服务表示一下感谢。请告诉洛萨诺,让他给这些人立案。”
“你当司机有多长时间了?”特里福尔修说道。
“我也不知道。”特里福尔修笑了,头一歪,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我有一把年纪了,比您大,老爷。”
“不过,应该首先使得民族爱国阵线,也就是说,复权运动,不管叫什么吧,取得进展,”费罗博士说道,“为此,最基本的是要制定一个纲领,因此我要坚持这一点。”
“上校以为所有的人都跟自己一样,都是忠厚的人。”阿尔西比亚德斯博士说道,“不过,您说说看,堂卡约,那些警察局长和副局长为什么还要忠于可怜的布斯塔曼特呢?他已经一蹶不振了。”
“做正式司机才两年。”安布罗修说道,“一开始我是当助手,代替司机开车,后来开卡车,现在成了长途汽车司机。就在这儿附近的几个区里跑。”
“真像头牛,梅尔基亚德斯,你说得对,以他这个岁数真不简单。”穿白色上衣的陌生人把钱币向空中抛去。特里福尔修当空接住。“喂,你多大岁数了?”
“要制定一个民族主义、爱国主义的纲领,把一切健康的力量团结在周围,”埃米略·阿雷瓦洛说道,“要把工商界、职员和农民都团结过来,纲领的主张要简明可行。”
“山区佬还以为他们会大批辞职,他就可以随意任命警察局长和副局长了呢。”贝尔穆德斯说道,“您瞧,亲爱的博士,上校根本不了解秘鲁人。”
“也就是说,你成了一个自力更生的正经男子汉了。”特里福尔修说道,“所以托玛莎不愿意让人看见你跟我在一起,她做得对。你以为到了利马就能找到工作吗?”
特里福尔修眼睛一闭,猛地把圆桶搬了起来,脖颈和前额上青筋直绷,粗糙的面皮立即被汗水打湿,厚厚的嘴唇也发紫了。他弯着腰,用全身的力气承受着圆桶的重量。一只大手顺着桶边往下一扶,圆桶就扛上了肩。他扛着沉重的圆桶像醉汉一样趔趄了两步,骄傲地向栏杆处瞄了一眼,接着身子一拱,把圆桶放回地上。
“我们需要某种东西能使人们回忆起贝纳维德斯元帅那响亮的口号,”费罗博士说道,“即‘秩序、和平和劳动’。我想提出‘健康、教育和劳动’这个口号,你们看怎么样?”
“堂卡约,名单搞好了。布斯塔曼特任命的警察局长和副局长中只有三名辞职。”阿尔西比亚德斯博士说道,“十二名警察局长、十五名副局长打来了电报,祝贺将军接管政府。其他的人还在保持沉默,他们大概希望能对他们的任命加以确认,但又不敢提出这一要求。”
“您还记得卖牛奶女人杜牡拉和她的女儿吗?”安布罗修说道,“她女儿和布伊特列的儿子结婚了。您还记得布伊特列吗?是我帮他儿子劫走新娘的。”
“我后来再也没见到过他,只有一次,我听到过对他的议论。”安布罗修说道,“有人在省里一些镇子上看到过他,那是在五十年代大选的时候。他在为参议员阿雷瓦洛竞选,又是贴标语又是撒传单,那是为了提名堂埃米略·阿雷瓦洛为候选人。那位阿雷瓦洛是您父亲的朋友,少爷。”
“当然,提名奥德里亚将军为候选人一定要讲究策略,”埃米略·阿雷瓦洛说道,“各个阶层要以自发的方式来提出这一要求。”
特里福尔修把一双大手举到面部(眼皮处已有皱纹,脖颈和鬈曲的鬓角处已有白发),向掌心吐了两口唾沫,又搓搓手,抢上前一步,拍了拍圆桶,又摇了摇,把自己的长腿、肥肚和宽胸贴在硬邦邦的桶身上,然后用两只长臂亲热地猛然一抱。
“布伊特列?那个放高利贷后来又当上镇长的人吗?”特里福尔修说道,“我记得他,记得。”
“你们这些军人还在用十年前的眼光看待阿普拉。”贝尔穆德斯说道,“他们的领导人已经老朽了,腐化了,不愿意送死了。肯定不会引起爆炸,也不会引发革命。我向你保证,这些小报会消失的。”
“他们会提将军为候选人的,堂埃米略。”埃斯皮纳上校说道,“将军日益受到人民的欢迎。人们已经看到,只用了几个月的工夫,全国就恢复到目前这种平静的局面,而过去到处是阿普拉和共产党,全国一片混乱。”
“当然,在钦恰,对他的议论很多,老爷。”安布罗修说道,“说什么他强奸幼女,拦路抢劫,还在一次斗殴中杀了人。他不一定干了这么多的坏事,但某些坏事肯定是干了,不然的话,为什么坐牢坐这么长时间呢?”
“布伊特列的儿子现在在政府里干事,当了大官。”安布罗修说道,“他也许能帮我在利马找个工作。”
“举起这只桶,就赏我一个索尔,老爷?”特里福尔修眨眨眼,笑了,“当然,我举,我举,老爷。”
“我们二人单独去喝一杯怎么样,堂卡约?”堂费尔民说道,“对费罗的长篇大论您不感到头痛?他一讲话我就头昏。”
“你看了地下出版的《论坛报》了吗?”埃斯皮纳上校说道,“全是攻击陆军、攻击我们的胡说八道。应该阻止这种肮脏的小报继续流传。”
“他当了官,很可能就不愿意理你呢。”特里福尔修说道,“很可能对你不屑一顾呢。”
陌生人放声大笑,堂梅尔基亚德斯放声大笑,整个庭院也爆发了一阵大笑。陌生人走近栏杆,把手伸进衣袋,掏出一样闪闪发光的东西给特里福尔修看。
“非常高兴,萨瓦拉先生。”贝尔穆德斯说道,“是的,费罗博士有点夸夸其谈了,不过看得出他很有经验。”
“我们会进行清洗的。”贝尔穆德斯说道,“凡是需要清洗的,我们都要清洗,山区佬。”
“为了取得他的好感,你要给他带点儿礼物去。”特里福尔修说道,“送给他一些能触动思乡之情的礼物。”
“那次我病了,才在牢房里拉屎。”特里福尔修说道,“实在憋不住了,堂梅尔基亚德斯。我说的是实话。”
“他的经验太丰富了,二十年来,历届政府他都支持过。”堂费尔民笑了,“来吧,我有车。”
“工会比圣马可更为重要,要尽快进行清洗,”埃斯皮纳上校说道,“现在还没有人出来讲话,但阿普拉在工人中间很有影响,一点火花就可以引起爆炸。”
“我给他带几瓶葡萄酒去。”安布罗修说道,“您现在怎么办?回家去吗?”
“别发傻,快把这只桶举起来。”堂梅尔基亚德斯说道,“我晓得你什么事也没干。快,举起来让阿雷瓦洛先生看看。”
“客随主便,”贝尔穆德斯说道,“就要威士忌吧,萨瓦拉先生。”
“圣马可的问题现在并没有解决,可是,到了解决的时候了。”贝尔穆德斯说道,“这二十六个人是出头露面的,但是大部分头头还逍遥法外,现在应该下手了。”
“我不想回去,你没见你妈妈是怎样对待我的吗?”特里福尔修说道,“不过,这并不能说明托玛莎是个坏女人。”
黑色的圆桶放在栏杆下面,放在堂梅尔基亚德斯、两个警卫和那穿白色上衣的陌生人的脚下。其他犯人有的漠然处之,有的极感兴趣,也有的松了一口气。他们望着圆桶,望着特里福尔修,也有的带着嘲讽的神情互相交换着眼色。
“我不懂政治,因为我从来不喜欢政治。”贝尔穆德斯说道,“只是客观情况使得我在晚年钻到政治里去了。”
“好了,我们不要再说了,”埃斯皮纳上校说道,“不过你要知道,我本想在工会问题解决之后再解决圣马可问题的。”
“她说您抛弃她好几次了。”安布罗修说道,“每次回家只是为了要钱,而这钱是她做牛做马赚来的。”
“我什么事也没干,老爷!”特里福尔修又是眨眼又是叫冤,等了一会儿又叫起冤来,“我什么也没干。我起誓,堂梅尔基亚德斯。”
“我也讨厌政治,但是有什么办法呢?”堂费尔民说道,“如果实干家袖手不管,让政治落在政客手里,那国家就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