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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召集记者是为了让你跟他们讲话。”贝尔穆德斯说道，“给你，这是详细报告、档案和供他们拍照的武器。我是想到了你才召集记者的，山区佬。”

“女人就是爱言过其实，托玛莎终究是个娘们儿。”特里福尔修说道，“我要到伊卡干事去了，以后可以回来看望看望她。”

“过来，特里福尔修，把那只桶举起来。堂埃米略·阿雷瓦洛想试试你的力气。”堂梅尔基亚德斯说道，“可别给我丢脸，我跟他说了，说你能举起来。”

“您真的从来没到过这个地方？”堂费尔民说道，“埃斯皮纳简直是在榨您的油，堂卡约。这儿的表演相当不错，您就会看到。不过，您可别以为我经常过夜生活，偶一为之而已。”

“你还召集了记者？”埃斯皮纳上校说道，“你难道不知道公报要由部长签字，只有部长才能召开记者招待会吗？”

“这儿的情况怎么样？”特里福尔修说道，“以你这个岁数来说，你应该晓得，应该很熟悉了。我指的是女人，妓院，此地的妓院情况怎么样？”

特里福尔修站起身来，跑步穿过庭院，扬起一阵灰尘。在离堂梅尔基亚德斯一米处停下来。其他犯人伸出头默默地望着，散步的人止住了脚步，睡着的人伏在地上看着。阳光直泻而下。

她穿着一身白色的紧身舞衣，舞衣烁烁闪光，把她浑身的曲线清晰而生动地衬托出来，仿佛一丝不挂。她的皮肤同舞衣一样白。舞衣轻扫着地面，使她只能迈着小碎步，犹似蟋蟀在跳动。

“圣马可大学里只有三把弯刀、几瓶莫洛托夫鸡尾酒，没什么了不起的。”贝尔穆德斯说道，“我命人留下了几把左轮、几把刀和几个指套，那是用来对付记者的。”

“此地有两家妓院，一个比较贵，另一个便宜些。”安布罗修说道，“贵的那家收一镑，便宜的只要三个索尔，只是太差了。”

“喂，说你呢！”两名警卫一面挥手一面喊道，“喂，叫你了！”

她的双肩白皙、浑圆、柔腴，白嫩嫩的脸蛋同她那披及背部的黑发形成鲜明的对照。她娇慵慵地噘起那贪婪的小嘴，仿佛要去咬那银白色的小型麦克风。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在桌子间瞟来瞟去。

“总统晓得我是靠你得到这个职位的。”贝尔穆德斯说道，“总统也知道。只要你一皱眉头，我就得说声‘多谢了’，回老家卖我的拖拉机去。”

“她叫缪斯，漂亮吧？”堂费尔民说道，“起码比刚才出场跳舞的那几个骨头架子要漂亮多了，只是嗓子不怎么出彩。”

“喂，你，特里福尔修！”堂梅尔基亚德斯喊道，“你没听见我在叫你吗？还等什么？”

“我不想带你一道去，你也别陪我，再说我也懂得最好不要让人看见你跟我在一起。”特里福尔修说道，“我想到那儿转转，只是去看看。那家便宜的在什么地方？”

“现在事情很顺利，一切功劳都是你的。”埃斯皮纳上校说道，“总统会想，我推荐的人比我本人有能耐。”

“是的，非常漂亮，身材美，脸蛋也美。”贝尔穆德斯说道，“我倒是觉得她的嗓子还不坏。”

特里福尔修放下手中精光的骨头：实在不能再啃了。他挺了挺身子，头微垂，用惊恐的眼光望着走廊：堂梅尔基亚德斯仍在指指点点，用手指着他在说什么。

“就在附近，”安布罗修说道，“不过经常有警察出没，因为每天都有斗殴。”

“当然，这可能影响你的政治前途，但我已经向总统作了解释。”贝尔穆德斯说道，“决定是我做的，我负一切责任。如果有恶果，我就辞职，无损你山区佬一根毫毛。”

“我告诉您，这位娇媚的美人不太像个女人，”堂费尔民说道，“她也喜欢女人。”

那个人不是律师，从来没有一个律师穿得这么好；也不是上级，因为今天没有像往常那样，一有人视察，就给犯人吃菜汤，叫犯人清扫牢房和厕所。不是律师，也不是上级，那人到底是谁呢？

“这算不了什么，我对警察、斗殴早就习惯了。”特里福尔修说道，“好了，你付啤酒钱，我们走吧。”

“因为当时的情况很危险，”贝尔穆德斯说道，“圣马可里的人很可能有武器，很可能开枪。我不愿意让鲜血洒在你的头上，山区佬。”

“啊，真的？”贝尔穆德斯说道，“这么美的女人也喜欢那一套？真的？嗯？”

堂梅尔基亚德斯带着两名警卫沿着走廊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一个高个子男人。男人头戴草帽，身穿白色上衣，系着蓝色领带，衬衣比上衣还要白。热风一吹，帽檐和帽顶就像绢纸一样直颤动。来人停下来，堂梅尔基亚德斯一面同陌生人讲话，一面朝庭院指指点点。

“我本该陪您去，可是去利马的汽车六点开，”安布罗修说道，“我的东西还在家里呢。”

“你做事好像眼里根本没有我这个人。”埃斯皮纳上校说道，“为什么不跟我商量一下？”

“这么说您没有子女，堂卡约。”堂费尔民说道，“这就少了许多麻烦。我有三个孩子，现在就开始让我和索伊拉感到头痛了。”

“您要理解我，少爷，我可怜他倒不是因为他坐过牢，”安布罗修说道，“是因为他像个叫花子，光着脚，脚趾甲有这么长，胳臂上都是伤疤。脸上倒没有伤痕，但是满面污垢。您瞧，我跟您讲话很坦率。”

“你把我送到门口就回去。”特里福尔修说道，“最好带我走一条让人看不见我们的路。”

“我向总统保证不会死人，我做到了。”贝尔穆德斯说道，“你看，这是十五个被捕者的政治档案。我们将对圣马可进行清洗，只有这样做才能复课。你还不满意，山区佬？”

“您有两个男孩，一个女孩？”贝尔穆德斯说道，“都长大了吧？”

“我认为那天晚上以前，他从来没伤害过我，”安布罗修说道，“虽然我跟他并不亲，可也从来没恼恨过他，老爷。说真的，那天晚上我倒是很可怜他。”

父子二人来到街上。夜空晴朗，月亮照亮了水洼、沟渠和乱石子。二人走过空无一人的胡同。特里福尔修左顾右盼，好奇地观察着一切。安布罗修则把手插在衣袋中，用脚踢着石子。

“这次该轮到谁了？”特里福尔修说道，“这次该叫谁了？”

“海军对一个孩子来说会有什么前途呢？”堂费尔民说道，“根本没前途。可是奇斯帕斯非要去不可，我只得动用我的影响让他进了海军。现在，您知道，他被开除了，学习上很懒惰，又无纪律。他很可能连个专业也没有，这最糟。当然，我可以活动活动，使他被原谅。不过我并不希望有个当水手的儿子，最好让他跟着我干。”

其他的人，有的在炙人的阳光下荡来荡去：这时他们已经和好，不再互相仇恨了，已经忘掉了刚才还在为几块碎肉互相谩骂，又推又打了。有的则躺在墙根处，用手捂着眼睛，张着嘴呼呼大睡。他们浑身龌龊，赤着双脚，由于疲倦、饥饿和炎热，都变得粗俗了。

“都在这儿了，安布罗修？”特里福尔修说道，“就这两镑钱？一个大司机只有两镑钱？”

“可美国承认了我们，这是最重要的。”贝尔穆德斯说道，“你不要担心总统，山区佬，我昨天晚上在行动之前跟他商量过了。”

“您为什么不送他出国留学？”贝尔穆德斯说道，“没准儿环境一变，孩子就学好了。”

“注意，有人来参观了。”特里福尔修说道，“注意，来了。”

“我要是有，会给您的。”安布罗修说道，“刚才您不是一开口我就给您了吗。您掏刀子干吗？没必要，您瞧，回到家里，我就能再给您一点。这两镑您先留着，我再给您五镑。不过，不要威胁我。我很愿意帮助您，多给您点儿。来吧，我们到家里去拿。”

“不管怎么说，你没有得到批准。做决定的应该是我，部长，而不是你。”埃斯皮纳上校说道，“许多政府还没有承认我们，总统很恼火。”

“根本不可能，我女人会想死他的。”堂费尔民说道，“让奇斯帕斯一个人在国外，索伊拉无论如何是不同意的。他被宠坏了。”

特里福尔修吃力地嚼着刚才赤手空拳猎获的肉块，手臂还在炙痛，黝黑的皮肤上还留着抓痕，烧烤猎获物的火堆还在冒烟。他眯缝着眼，蹲在铅皮棚子一个遮阴的角落里，也许是由于阳光的照射，也许是为了享受下巴咀嚼产生的快感。这快感还传到了颚间、舌头和喉咙，下咽的时候，烤肉上的细毛也在美美地轻搔着他的喉咙。

“不，我不去。”特里福尔修说道，“这点钱也够了，算我找你借的，我会还给你，反正我要去伊卡工作了。我刚才掏刀子你害怕了？我不会伤害你，你是我的儿子。我会还给你的，我说话算数。”

“对我们政权不利的应该是在利马的中心存在着一个颠覆策源地。”贝尔穆德斯说道，“几天之内，警察就可以撤出，圣马可就可以复课，一切都会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