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第5/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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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那小儿子是不是也很难弄?”贝尔穆德斯说道。
“这样一来,外国就会抗议,这对我们的政权是很不利的。”埃斯皮纳上校说道,“总统希望避免麻烦,你难道不晓得?”
“我不要您还,是我送您的。”安布罗修说道,“我没害怕,根本没必要掏刀子,真的。您是我父亲,您一开口我就给您了。来吧,到家里来,我再给您五镑。”
“那天晚上以后,我那黑妈妈也没再见到他。”安布罗修说道,“她认为他天生就是个坏蛋,少爷。”
“不,瘦子和奇斯帕斯刚好相反。”堂费尔民说道,“他在班上是第一名,每年期末都得奖。为了不让他太用功,还得限制他。真是个好孩子,堂卡约。”
“圣马可这个疖子只用了两个小时就挤破了,无一人死亡。”贝尔穆德斯说道,“你不谢谢我,还问我是不是疯了,这太不公平了,山区佬。”
“你大概在想,我比托玛莎说的还要坏。”特里福尔修说道,“我掏刀子习惯了。即使你一个索尔也不给我,我也不会对你怎么样的。我会还给你的,我说话算数。我一定还给你两镑钱,安布罗修。”
“咱老爷的眼力如何?”特里福尔修说道。“咱是干什么的?看你们谁敢不信。”
“看得出来您最喜欢小儿子。”贝尔穆德斯说道,“他学什么专业?”
猛禽滑得站立不稳,拼命挣扎着,灰色的铅皮渐渐被鲜血染红。兀鹰滑到棚顶边沿,掉了下来。几双饥饿的手接住它,争夺它,把它的毛拔个精光。人们笑着,骂着,土坯墙脚下的火堆噼啪地响着。
“好吧,您愿意还就还吧。”安布罗修说道,“忘掉这事吧,我已经忘掉了。您不打算回家?不过,我还是要再给您五镑,我答应您了。”
“那儿的局势不错,不过我想知道你是不是发疯了。”埃斯皮纳上校说道,“上校,圣马可被占领了;上校,突击队开进了圣马可。可我这个内政部长却如坠五里云雾。你疯了,卡约?”
“在上中学二年级,还什么都不懂呢。”堂费尔民说道,“我并不是只喜欢他,我对三个孩子都一样喜欢,不过我为有圣地亚哥这么个儿子感到骄傲。总之,您是理解的。”
兀鹰小心翼翼地伸出它那灰色的钩爪。它是想试试铅皮的承受力、温度还是想试试铅皮存在不存在呢?它收拢双翅,在铅皮棚顶上停了下来,警惕地东瞅瞅西望望。但是为时已晚。石块雨点般砸进了它的羽毛,打断了它的骨头,折弯了它的尖喙。石块从铅皮棚顶滚下场院,发出阵阵金属响声。
“你大概在想我是一条狗,连自己的儿子都抢,竟对自己的儿子掏刀子。”特里福尔修说道,“我发誓,这钱算是你借给我的。”
“圣马可的事等会儿再说,你先告诉我这次旅行怎么样。”贝尔穆德斯说道,“北方的局势怎么样?”
“听您这么一讲,我真有点羡慕您了,萨瓦拉先生。”贝尔穆德斯说道,“作为爸爸,尽管心烦,但是总能得到补偿。”
“他黑皮肤,白头发,高个子,走起路来像个猿猴。”安布罗修说道,“他想知道钦恰有没有妓女,还拿了我一笔钱。我对他没有好感,老爷。”
“好了,好了,我相信您这是习惯,我相信您会还给我的。”安布罗修说道,“忘掉这事吧,拜托了!”
“是你下令攻占圣马可大学的吗?”埃斯皮纳上校说道,“是你?也不跟我商量商量?”
“您住在毛利旅馆吧?”堂费尔民说道,“来吧,我送您回去。”
兀鹰和谐地张开漆黑的双翅朝下飞去,庄严地盘旋了片刻,又在树上、河上和静止不动的沙漠上飞翔片刻,接着又从容不迫地在耀眼的铅皮上绕了几个圈子,盯着铅皮朝下飞了一点,根本没注意下面的那些人。他们在用围墙和铁栏杆围起来的三角形地带中时而贪婪地吵嚷叫喊,时而别有用心地沉静下来。兀鹰把注意力集中在棚顶上,它继续朝下飞,正在接近棚顶上的反光,难道它是被那光怪陆离的光线迷惑住了而被弄得目眩神迷的吗?
“你是不是为有我这个爸爸感到羞耻?”特里福尔修说道,“坦率地告诉我。”
“把那些人的档案给我,我要呈给部长。”卡约·贝尔穆德斯说道。
“不用了,谢谢,我想走走,毛利旅馆就在附近。”贝尔穆德斯说道,“非常高兴认识您,萨瓦拉先生。”
“我们在圣马可留下了一个连,并且正在派人修理被坦克冲倒的大门。”警察局长说道,“我们还在医学院留下了一个分队。但是看不出有示威的企图,没有什么动静,堂卡约。”
“瞧您想的,我有什么可感到羞耻的。”安布罗修说道,“来吧,我们一起到妓院去,如果您愿意。”
兀鹰一个劲地往上飞。它一面消化着鬣蜥,一面在有阴影的地方向上飞。当它感到了炽热的光线,就庄严地画了个圈子,只见下面一团黑影,一个小斑点在那波浪状的、静止不动的、黄白两色的沙地上慢慢散开,那是围墙、铁栏围成的圆形铺石场地,里面是些半裸的人,他们躺在棚子的阴影下一动不动。铅皮搭成的棚顶反射着阳光。还有一辆吉普车、木桩、棕榈树、一道水流、一条宽沟、茅屋、房子、小汽车和种着树木的广场。
“你在这儿?”贝尔穆德斯说道,“你到这儿来干什么?”
“学生们不得不被送进了警察医院,堂卡约。”警察局长说道,“警察倒没什么,只是轻微的扭伤。”
“不,你还是回去整行李吧,不要让人看见你跟我在一起。”特里福尔修说道,“你是个好孩子,祝你在利马交好运。相信我,我一定把钱还给你,安布罗修。”
“我们就像两个互不信任的陌生人一样谈了一会儿,”安布罗修说道,“那是好几年前的一个晚上,在钦恰。从此我就再也没有他的消息了,少爷。”
“人们把我支来支去,又让我在这儿等了好几个小时,堂卡约。”安布罗修说道,“我跟您说,我都想回钦恰了。”
“叫他们赶快审讯。”卡约·贝尔穆德斯说道,“受伤的人好些了没有?”
“一般说来,内政部办公厅主任的司机相当于情报处人员,堂卡约。”阿尔西比亚德斯博士说道,“这涉及安全问题。不过,既然您愿意……”
那是条鬣蜥?只见它那两只前脚发狂地爬着,在沙地上激起一阵笔直的灰尘,仿佛一溜火星在燃烧,犹似一支无形的箭镞在拖行。那猛禽却不紧不慢地扇翅扫地而过,用尖喙一下子拦住了鬣蜥,把它叼起,在飞往天空的时候就把它弄死了。兀鹰一面朝着夏日明净而炎热的天空飞去,一面有条不紊地吞噬着鬣蜥。骄阳迎着兀鹰射出金色的长矛,刺得它闭起了眼睛。
“我是来找工作的,堂卡约。”安布罗修说道,“那嘎嘎乱响的大汽车我已经开厌了,我想您也许能给我安排个工作。”
“十五人有案底。”警察局长说道,“其中九人是阿普拉分子,三人是共产党分子,三人身份不明。另外十一人无前科。还未对他们进行审讯,堂卡约。”
“是的,我愿意,亲爱的博士。”贝尔穆德斯说道,“我认识这个黑人有年头了,我对他比对一个不认识的情报处人员还要信任。他就在门口,请您负责安排一下吧。”
中午,阳光直射在沙地上,一只眼睛血红、羽毛漆黑的兀鹰在纹丝不动的沙丘上面滑翔,它拢紧双翅,张着尖喙盘旋而下,在闪光的沙漠中引起一阵轻微的颤动。
“开车技术我绰绰有余,利马的交通规则也很快就能学会,堂卡约。”安布罗修说道,“您也正在找司机?这太巧了,堂卡约。”
“注意,兀鹰来了,”特里福尔修说道,“注意,它飞下来了。”
“是,我来负责。”阿尔西比亚德斯说道,“我把他列入警察局的编制,要不就吸收他做情报人员,怎么都可以。今天就发给他一辆轿车。”
“对那些人进行审讯了没有?”卡约·贝尔穆德斯说道,“全是阿普拉分子吗?多少人有过前科?”
“好吧,我录用你了。”贝尔穆德斯说道,“你真有运气,安布罗修,你来得正巧。”
“他坐过牢,也许是因为盗窃、杀人,也许是由于被人诬陷。”安布罗修说道,“我那黑妈妈说,但愿他死在狱里,可是后来他被释放了,我这才认识他。我这辈子只见过他一次,老爷。”
“干杯!”圣地亚哥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