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2/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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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帕杰乌,”阿里斯塔科简单地说,“他想和您谈谈。”
贝阿迪托又花了近两小时接见香客。在这两个小时中,只有一个从佩德里纳斯来的粮食贩子未获准留居此地,因为他一直靠收租为生。当过兵、为官军充当过向导或为官军运送过物资的,贝阿迪托一般不拒之门外,但靠租税生活的必须离开,而且不准再来,否则格杀勿论。因为后者一向欺压穷人,廉价收购穷人的青苗,抢夺穷人的牲畜;因为他们贪婪成性,将来很可能成为蚕食革命果实的蛀虫。贝阿迪托告诫那个从佩德里纳斯来的粮食贩子,为了获得上帝的怜悯,他必须远离此地,不顾风险只身一人和魔鬼斗争。他又告诉挤在广场上的其他香客说有人在等他,他得走了。时值晌午,金色的阳光洒在贝罗山上。许多人还想缠着他,但他挥挥手,告诉他们他有紧急事情要办。一路上,他有天主卫队护送。起初,他本不想要卫队,但现在看来卫队是非要不可了。如果没有这些弟兄护送,他从小礼拜堂走到圣所就得花上好几个小时,因为缠着他问东问西、求这求那的人太多了。他边走边想,今天上午,有几个香客从阿拉戈阿斯和塞亚拉而来,这岂不有点稀奇?圣所周围挤满了各种年纪的人,他们伸直颈项,望着“劝世者”随时会出现的那扇小门。贝阿迪托和天主卫队的四个卫士被挤在人群中间,前进不得。于是,他们只得挥动蓝色布巾。看管圣所的弟兄们见了,才为贝阿迪托开了一道栅门。贝阿迪托一面在人流中俯身前行一面思忖,要是没有天主卫队,贝罗山可能真会乱作一团,魔鬼也定会趁机而入。
男爵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转身对加尔说:
贝阿迪托继续会见别的香客。圣诗班的女信徒们开始清扫小礼拜堂。亚历杭德里娜·科雷娅给贝阿迪托捎来一罐吃的东西,玛丽亚·瓜德拉多还专门写来一张字条:“这是给你一个人吃的。”玛丽亚之所以要写这张字条,是因为知道贝阿迪托常把自己的一份饭食让给别人。贝阿迪托一面听香客们讲话,一面从内心感谢上帝给了自己一颗如此坚强的心,免受饥渴之苦。他只需吃一点、抿几口就行了。即使在途经大沙漠时,他也未像别的弟兄那样因缺水少食而备受煎熬。所以,除“劝世者”外,他是为慈悲的耶稣斋戒次数最多的一个。亚历杭德里娜·科雷娅告诉他,若安·阿巴德、若安·格兰德和安东尼奥·比拉诺瓦正在圣所等着他。
“请您暂且回避一下,吃晚饭时我来看您。在我们乡下,晚饭开得很早,六点就吃。”
贝阿迪托从那男人含糊不清的话里听出,他妻子手里抱着的是初生的婴儿,在他们从竹林山下来时刚刚死去。贝阿迪托掀起破布看了看:婴儿全身僵直,脸色蜡黄。他对孩子的母亲说,总算上帝赐恩,婴儿得以死在这唯一不被魔鬼管辖的土地上。夭亡的女婴直到现在还未洗礼,于是大家为她举行了洗礼仪式,起名玛丽亚·欧弗拉西亚,祈求上帝把这幼小的生灵送往天国。贝阿迪托先让夫妻俩起誓,然后让他们去找比拉诺瓦商量安葬女儿的事情。由于木材短缺,死人的安葬早已成为贝罗山的一大难题。贝阿迪托浑身渗出一身冷汗,他担心女婴的尸体会被毫无遮盖地抛在墓穴里。
加尔走后,男爵问阿里斯塔科是否只来了四人。不,至少有五十来个甲贡索人待在庄园周围。是否可以肯定那个胖墩儿就是帕杰乌?是的,就是帕杰乌。
贝阿迪托一面听另一对夫妇——妇女手上捧着个布包——讲话,一面想着安东尼奥·比拉诺瓦。安东尼奥是个有信仰的人,是个圣人,是天主圈栏里的一只绵羊。他和他的弟弟都是知书达礼之人。他们从前有自己的店铺和牲畜,是有钱人。他们本可以赚钱、买房、置地、雇用仆人,但他们没有那样做。他们情愿和穷弟兄们同甘苦、共患难,做上帝的奴仆。不正是由于上帝的威严,比拉诺瓦这样一个博学多才的人才会来到这里解决了如此繁杂的问题吗?他刚刚解决的水的配给问题就是明证。饮用水须从瓦沙—巴里斯河及维拉庄园的水池运来,然后免费分给各家。他往往让刚到这里的香客担任运水员,这样一来,他们不仅渐渐为人们所熟悉,人们也自然会救助他们;他们也会觉得自己是在为“劝世者”和好耶稣效力。
“如果他们要进攻卡龙毕,怎么办?”男爵问,“我们能抗得住吗?”
进教堂来的是个瞎子和他的女儿、女婿及两个外孙。他们是盖拉拉人,在路上整整走了一个月才到这里。女婿的母亲及一对孪生外孙已死在路上。他们是否为死者举行过庄重的葬礼?是的,棺木入殓,经文相伴。瞎子讲述着一路上的情况。贝阿迪托审视着他们,心想,这是一个团结和睦的家庭,在这个家庭里,长者是受尊重的,因为其余四人一直在静听着瞎子讲话,没有一个人打断他的话,并不住赞许地点着头。五个人脸上露出饥饿和体力不支时的倦容及香客们踏上贝罗山时那种由衷的喜悦表情。贝阿迪托感到了天使的抚摩,决定让他们留下来。他又问了问他们是否在敌基督手下干过事。他们一致发誓,他们从来不主张共和,不同意驱逐皇帝,不赞成政教分离,不接受世俗婚姻,不使用新的度量单位,也不接受人口普查。贝阿迪托拥抱过他们,随后叫来一位天主卫队队员,吩咐把他们带到安东尼奥·比拉诺瓦那里去。临出门时,女儿在瞎子耳上低语了几句,异想天开的瞎子提出:他们何时能见到“劝世者”?瞎子一家等待着贝阿迪托的回答,脸上露出急不可耐的神情,贝阿迪托自言自语:“真是好人啊。”他们将在当日下午在教堂见到“劝世者”,将听到“劝世者”的训诫,“劝世者”将告诉他们天主十分高兴地把他们收到圈栏里。贝阿迪托看见他们兴冲冲地离去了。在这个行将毁灭的世界上,恩赐具有洗涤灵魂的作用。五位香客——贝阿迪托知道这一点——此时已忘却死去的三位亲人和种种苦难,觉得活下去还是很有意义的。安东尼奥·比拉诺瓦将把他们的姓名记在本上,瞎子将被送进收养院,瞎子的女儿将被送到萨德林哈姐妹那里去帮忙,瞎子的女婿及两个外孙将去运水。
“我们内部很可能出现自相残杀的情形,”总管阿里斯塔科回答,仿佛早已为自己准备好了这个答案,“许多人已不可信任,随时会跑到卡努杜斯去。”
贝阿迪托告诉天主卫队放香客们走进教堂。从前,他可以和每个香客单独谈话,可现在只得一伙一伙地谈了。“劝世者”不愿让任何人插手此事。“贝阿迪托,你就是一道门。”每逢他恳求“劝世者”派人手分担这项任务时,“劝世者”总是这样回答他。
男爵叹了口气。
“欢迎你们到天主和好耶稣的地盘贝罗山来,”贝阿迪托说,“你们是响应‘劝世者’的召唤来的,‘劝世者’要求你们做到两条:一是信,二是真。信,就是在天主的土地上不能有一个不信上帝的人;真,就是人人要说真话。”
“你把他带到我这儿来,”男爵说,“我希望你也参加这次会见。”
总管开始清扫祭坛,贝阿迪托朝门口走去,快到门口时听到门外有夜里抵达贝罗山的香客们说话的声音。天主卫队大概在门外看管着他们,等待他来决定他们能否留在这里。无论把一个虔诚的基督徒拒之门外还是把一个会伤害“劝世者”的歹徒接纳进来,都是不可饶恕的大错,这种担心一直在折磨着他,也是他向天主祷告时最忧虑的一件事。他开了门,先听到嘈杂的人声,随后见到了大门外面的几十个人。其中有身背猎枪、臂上挂着蓝袖章或头裹蓝布巾的天主卫队队员,他们齐声呼道:“赞美慈悲的耶稣。”“赞美耶稣。”贝阿迪托低声应道。香客们画着十字,所有没残废、不生病的人都站了起来,一个个的眼里闪射着饥饿、幸福的光。贝阿迪托估计,那里至少聚着五十人。
阿里斯塔科出去不一会儿,便带着帕杰乌回来了。帕杰乌摘下草帽,停步在离男爵一米远的地方。男爵极力把那双执拗的眼睛、饱经风霜的面孔及其犯下的暴行联系起来。那道大伤疤可能是弹片留下的,也可能是刀砍的或野兽爪子抓的,是他残忍一生的记录。再说,他本可以被当作一个普通百姓,但平民百姓看男爵时常常眨眨眼,随后便垂下头,而帕杰乌一直凝眸注视着男爵,毫无谦卑之意。
他睁开了眼。雄鸡又叫了,晨曦从天窗上透了进来。他睡觉时总穿着玛丽亚·瓜德拉多她们为他缝补过无数次的那件圣衣。他穿上麻鞋,吻过戴在胸前的神符和耶稣心像,然后将孩提时代“劝世者”在本巴尔赐给他的那块有锈斑的苦行带缠到腰上。他叠起草褥,走到教堂门口,叫醒了睡在这里的老总管。老总管是乔罗乔人,他睁开眼,嘟囔道:“赞美我主耶稣。”“赞美我主。”贝阿迪托回答。贝阿迪托将每天清晨向上帝供奉苦难祭用的皮鞭递给总管。总管接过鞭子——贝阿迪托已跪到地上——在贝阿迪托的背上、臀部狠狠抽了十鞭,贝阿迪托没有呻吟一声。两人随后又都画了十字,新的一天就这样开始了。
“你就是帕杰乌?”男爵终于问。
雄鸡报晓,贝阿迪托睁开了眼,心里念道:“赞美好耶稣。”他躺在原处没有起床,祈求上帝在新的一天里给他力量。他太柔弱了,实在难以承受如此繁忙的事务。近几天来,香客日增,他白天常常感到头晕目眩。夜里,当他在圣安东尼奥教堂祭坛后的草褥上躺下时,觉得浑身酸痛,难以入睡。有时甚至不得不长达数小时咬着牙关躺在那里,直至睡去才算摆脱了这种痛苦。贝阿迪托虽然体弱,但意志十分坚强,一直在支撑着,不愿在这个除了“劝世者”之外数自己位高任重的城镇里,让任何一个人看出自己体力不支的状况。
“是的,我就是。”帕杰乌回答。阿里斯塔科一直像尊塑像似的站在他身后。
“你这个蠢货!笨蛋!没有人能听懂你在胡扯什么!你的话使他们伤心、难过,他们不会给我们东西吃了!你应该去给他们占一卦,说几句让他们高兴的话,这才是你分内的事!”
“你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给本地百姓带来的灾难并不亚于一场旱灾。”
大胡子女人没让他讲下去。她气得满脸通红,用力摇着加尔的身子骂道:
“那是过去,”帕杰乌毫不生气,反而有些内疚地回答,“我自己的罪孽,我自己会来洗涤。我现在已经不为魔鬼出力,而是在效忠上帝。”
“弟兄们,你们不应该丧失信心,不应该绝望。你们这样受苦受难,绝不是因为天上的鬼魂要你们这样,而是因为世道污浊。你们所以成了现在这副样子,是因为你们没有饭吃,没有医生,没有药品,没人关心你们的痛痒,这一切又都因为你们是穷人。你们在遭受剥削、压迫,待遇不公正。弟兄们,你们决不能就此罢休,你们要像卡努杜斯的弟兄们那样,要反抗,要从苦难的深渊中挣扎出来。你们要去抢占土地、房屋;你们要把财产从那些夺去你们青春、健康、人格的人的手中全部夺回来……”
男爵听过这种腔调:圣芳济会的传教士、来到圣多山的苦行僧、莫莱拉·西塞和加利雷奥·加尔,全是这副腔调。他想,这是一种绝对自信的腔调,是那些从不犹疑的人所使用的腔调。于是,男爵心中初次涌上了要领教“劝世者”——一个能把无赖变成狂徒的人——一番的念头。
加尔松开胡莱玛的胳臂,没注意到矮子已开始讲那不勒斯国王的女儿玛格洛娜公主的动人故事,便忿忿地径直走到人群中央。只见这个长着红头发红胡子、穿着破衣烂衫、肩脖上有条伤疤的大汉在人群中央发起高论:
“你来干什么?”
“你看看这些人,你看看这些人呀,”加尔激动而愤慨地说,“你看看这些妇女,她们从前也有过年轻、健康、美丽的时代,是谁把她们糟蹋成现在这副样子?是上帝吗?是那些流氓、无赖、富翁!是那些身强力壮的人!是那些极端自私的人!是那些有权有势的人。”
“来烧掉卡龙毕庄园。”帕杰乌直言不讳地回答。
他们把大篷车停在一片长满牛蒡的广场上。镇上的居民听到号声,好奇地从门窗上探出身。矮子、傻子及大胡子女人在一堆破布及乱七八糟的东西里翻弄了一会儿,捡出几样东西把自己花花绿绿地打扮了起来,随即又把脸胡乱地涂了涂。他们的那些道具仿佛是从倒闭的家具店里捡来的:蛇笼、铁环、魔术棍及一把纸糊的手风琴。矮子先拼命吹一阵号,再吆喝一阵:“演出马上开始了!”他们周围渐渐聚拢来一群愁眉苦脸的观众,一个个骨瘦如柴,分不清男女,也说不上年龄,大部分人的脸上、臂上或腿上有脱疽、伤疤、疹斑或粉刺。他们克服了最初的疑惧心理,有的相互搀扶,有的跌跌撞撞、一跛一瘸地走到这里。“这些人不像奄奄一息的病人,”加尔思忖道,“更像死去多年的故人。”所有的居民,尤其是孩童,显得格外苍老。有几个人正在朝大胡子女人笑。只见她时而把眼镜蛇缠在身上,时而吻着蛇的嘴,时而又让蛇在她背上蜷成一团。矮子紧紧抓着傻子,一起为耍蛇的大胡子女人捧场叫好。傻子一会儿手舞足蹈,一会儿做个鬼脸,一会儿又缩作一团。前来观看的圣安东尼奥居民中,有身强力壮的,也有病恹恹的;有满脸愁云的,也有眉开眼笑的但都赞许地点着头,有时还鼓几下掌。有几个观众回头窥视加尔和胡莱玛,好像在问他们两人何时出场。加尔出神地望着他们,胡莱玛脸上却露出厌恶的神色。她本来一直在极力克制着自己,突然低声对加尔说,看不下去,想走开。加尔没去安慰她,他只觉得双眼火辣辣的,心里乱极了。健康如同爱情、金钱及权力,是属于个人的东西:它常常使一个人只想到自己,把别人置之脑后。是的,一个人可以一无所有,甚至可以没有爱情。但一个人如果失去了健康,哪里还谈得上去拯救危难中的弟兄们?问题堆积如山,魔鬼又长着三头六臂,罪恶的事情更比比皆是。加尔发现胡莱玛脸上露出厌恶恐惧的神色,于是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臂。
“你是来烧掉卡龙毕庄园?”男爵大惊失色,站起身来问道。
他们在路上走了一天半,来到了位于马萨卡拉河畔的圣安东尼奥镇。镇上有一座温泉,几位艺人几年前曾到过这里,他们至今还记得当年人们海潮般地拥到泡沫漂浮、臭气熏天的温泉里去治皮肤病的情景。当时,盗匪常来掳掠病人的财物,圣安东尼奥镇便成了盗匪经常出没的场所。今日的圣安东尼奥已是满目荒凉,河边看不见一个洗衣妇,破烂不堪、乱石遍地的街上长满了椰子树、费库树及仙人掌,既看不见行人、狗,也看不见飞鸟。虽然如此,矮子的心情还是很好。他拿起一支短号,吹出十分滑稽的音调,开始招揽顾客。大胡子女人不停地笑,就连身体虚弱的傻子也使出全身力气,用肩扛,用手推,甚至用脑袋去顶,想让大篷车走快些。他咧着嘴,口水直往外流。他们远远地望见一个小老头正在把一只铁环钉到门上。小老头朝他们这边望了望,装作没看见。但当大胡子女人走到他身边并做了个接吻的手势时,他笑了。
“我是来替卡龙毕赎罪,”帕杰乌慢慢地说,“这片土地流了这么多汗,该休息休息了。”
加尔茫然地望了矮子一眼,找不到一句话——不论是真话还是假话——回答他提出的问题。大胡子女人见傻子那副模样,放声大哭起来。“他已经不行了,”她说,“他既不哭也不笑,愈来愈不行了。”大胡子女人痛哭了一阵,随后睡着了。黎明时分,从卡莱瓦来的一家人叫醒了他们,给他们带来一个可怕的消息:一队队乡警和当地庄园主派出的人共同封锁了去贡贝的道路,正等待官军到来。要去卡努杜斯,唯一的办法是改道北上,绕过马萨卡拉、安西科及罗萨里奥等地。
阿里斯塔科一动没动。男爵此时已镇静下来,仿佛在太平年代借助放大镜观察植物标本中的蝴蝶或植物那样审视着帕杰乌。突然,他心里产生了要了解帕杰乌的性格及其形成过程的念头。与此同时,他脑海中掠过塞巴斯蒂娜在一片火光中为埃斯特拉梳理头发的情景,他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这么说,这可能是真的喽?”矮子打断了他们的话,声音颤抖,眼中闪射着哀求的光,“据说‘劝世者’能使瞎子重见光明,能使聋子重新听见声音,能使麻风病人的伤口愈合。那么,假如我对他说:‘我到这里来是因为知道,你会给我带来奇迹,’只需他碰一碰我,我就会长高吗?”
“以慈善为本的‘劝世者’不知道这样做意味着什么吗?”男爵强忍内心的恼怒说,“难道他看不见由于庄园被烧,将有几百甚至几千个家庭忍饥挨饿、流离失所吗?难道他还没意识到正是由于这种愚蠢的行为才把战争带到巴伊亚来的吗?”
“咱们俩将一起亲身经历这场报复,是吗?”加尔问胡莱玛。他耸耸肩,又说:“鲁菲诺未能理解我,其实我并不想侮辱他。一个人情欲发作时,一切都会抛到九霄云外:意志、友谊,全会忘记。情欲不取决于一个人自己,它藏在骨子里,也就是人们所说的灵魂里。”他又把脸往胡莱玛那边靠了靠,说:“我至今也不后悔,因为这件事告诉我:我从前信奉的那套东西是虚伪的,快乐和理想并不矛盾,不应该为自己的肉体感到羞耻。你懂吗?不,你不懂。”
“您说的这些,《圣经》上都有,”帕杰乌心平气和地说,“共和派要来,‘杀人魔王’也要来,天下要大乱。但由于有贝罗山,穷人才会得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