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1/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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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我们就到安西科山口去等他们,”帕杰乌说,“我们从右侧叫他们一路上尽吃子弹,他们就会认为道路被封死了。”
“除非他们在这里碰到铜墙铁壁,”若安·阿巴德解释说,用小灯照亮了画着图的地面,“从这里过不去,他们就非走庇冬巴斯和翁布拉纳斯不可了。”
“光这样还不行,”若安·阿巴德说,“你们还要抓紧时间去里亚乔增援若安·格兰德。安西科山那边有不少人,可是里亚乔那边人不多。”
帕杰乌想象着石棱遍布的安西科山后的山坡分成了两岔。如果不从庇冬巴斯走就到不了法维拉山。但敌人为什么一定要走庇冬巴斯?他们很可能走另一条路,那条路直通康巴奥和塔博莱里诺。
疲劳和紧张突然向帕杰乌袭来,若安·阿巴德立刻发现他靠在塔拉梅拉的肩膀上睡着了。塔拉梅拉将他平放在地上,把他腿上的步枪和小鬼的火枪挪开。若安·阿巴德匆匆地说了声“好耶稣‘劝世者’保佑”就告辞了。
“如果他们拐弯向塔博莱里诺,我们就全完了。咱们的人都在法维拉山一带等着他们呢。”
帕杰乌醒来时,峡谷的山头已经发亮,但周围仍是一片黑暗。他推了推塔拉梅拉、费利西奥、马内·瓜德拉多和马坎比拉老头,他们也都在山洞里睡着了。当一道霞光在山头上空铺展,他们赶忙用天主卫队事前埋藏的弹药补充了在罗萨里奥的损耗:每个甲贡索人都在皮袋里装了三百发子弹。帕杰乌向他们反复叮咛应该做的事。四个小组分头出发了。
像以往那样,若安·阿巴德用他那把刀的刀尖在地上画地图:
攀登安西科山陡峭的山坡时,帕杰乌的一组人——他们将是发动攻击的第一组,要让敌人一直追击到庇冬巴斯,其他组在那里埋伏——听到了远处传来的军号声,敌军主力出发了。他叫两个甲贡索人留在山顶,自己隐蔽在山脚,敌人必须从他对面的斜坡上经过,那是他们的马车唯一能够通过的地方。他将部下分散在灌木丛中,包围住折向西行的岔道,又叮嘱他们这一回可不能跑了。跑,是以后的事。首先要顶住枪林弹雨,要让敌基督相信在他们的前方有几百个甲贡索人;然后要故意把自己暴露给他们,要逃跑,要引诱他们一直追到庇冬巴斯。一个留在山顶的甲贡索人报告说,来了一支巡逻队,共有六个士兵。放他们过去了,没有开枪。其中一个人从马上滚下来,因为山坡很滑,特别是在早晨,积了一夜的潮气。此后,又过了两支巡逻队,然后便是拿着铁铲、尖镐和大锯的工兵。第二支巡逻队向康巴奥方向去了。糟糕!这表明他们要从那里开过去吗?敌先遣队几乎马上就到了,距离开路的人很近。九支部队的间隔都这样近吗?
“过了安西科山,就危险了。”帕杰乌嘟囔着说。
帕杰乌已经将步枪抵住了肩窝,估算着与那位老骑手的距离,他大概是个军官。这时突然响了一枪,又响了一枪,接着便是一连串的射击。他一边看着斜坡上的敌人乱成一团、互相践踏,一边射击,一边在心里说,一定要查出是谁提前开了第一枪。他沉着镇静地瞄准,打完了子弹带里的子弹,心里想着:由于那首先开枪的人的过失,狗子兵有时间退却,藏到山顶去了。
山洞里,人们围着一盏小油灯席地而坐,帕杰乌一边喝着皮囊里略带咸味的水——这味道他非常熟悉——吃着带有新鲜油香的芸豆,一边向若安·阿巴德讲述自从离开卡努杜斯后所看到、做过、担心和怀疑的一切。阿巴德听他讲着,不打断他,而是等他喝水或咀嚼的间隙向他提问。周围是塔拉梅拉、马内·瓜德拉多和年迈的马坎比拉,老人也插进来讲那吓人的“杀人魔王”。外面,甲贡索人都躺在地上睡着了。夜色明朗,听得见蟋蟀的叫声。若安·阿巴德说,从塞吉佩、盖莱莫波开来的部队只是这支庞大敌军的一半,不过两千多人。彼得劳和比拉诺瓦兄弟在科罗罗波等候他们。“那里是向他们发动进攻的最佳地方,”他说,“再过去就是平地了。”倘若彼得劳和比拉诺瓦兄弟不能在科罗罗波把政府军挡住,整个贝罗山三天前就在原来有栅栏的地方挖好战壕备战。他同意他们的意见:如果敌军主力已经到了比加里奥牧场,明天就将通过安西科山,因为如果不从那里走,他们还得向西再走五十五公里才能找到大炮通过的道路。
山坡上的敌人一走光,枪声立刻停止。山顶上蓝红两色的军帽和刺刀的闪光隐约可见。躲在岩石后面的士兵企图找到他们。他听到了武器、人和牲畜发出的声音,还有谩骂。突然,从山坡上冲出来一支人马,为首的军官用马刀指着卡汀珈。帕杰乌看见他残暴地用脚后跟磕着那匹紧张地用前蹄刨地的坐骑。尽管弹如雨下,却没有一个骑手滚下马,都冲到了山脚下。但是刚到灌木丛,敌人就全部倒下了,被打得落花流水。手持马刀的军官被刺穿了好几个洞,敌人吼叫着:“胆小鬼,你们出来!”“出来好叫你们打死?”帕杰乌想,“这就是无神论者的所谓男子气吗?”真是异想天开。魔鬼不仅凶恶,而且狡猾。他顶上了子弹,由于连续射击,枪膛都发热了。斜坡上又布满了士兵,又一批人从岩石上跳了下来。瞄准时,帕杰乌总是那么沉着,计算着至少有一百个敌人,甚至一百五十个。
从百克萨斯到罗萨里奥有十一公里,他们疲倦地缓缓行进,在道路附近鱼贯而行,不时停下脚步,像一条蚯蚓在旷野上爬行。到了后半夜,才到达目的地。帕杰乌没有走进传教士的住宅——此地因这所住宅而得名——而是拐弯向西,去寻找那多石的峡谷,两侧的山头有岩洞,那里是会合点。不仅华金·马坎比拉和费利西奥——和敌军遭遇时只损失了三人——在等他,若安·阿巴德也在那里。
他用眼角的余光看见一个甲贡索人和一名士兵扭在一起厮打,心里说,这家伙怎么到了这里呢?他将刀叼在嘴里——自从落草以来,这已成了他的习惯。他又感到了伤疤的存在,听到了从附近传来的喊声:“共和国万岁!”“弗洛里亚诺元帅万岁!”“打倒英国!”甲贡索人则回答:“打倒反耶稣者!”“‘劝世者’万岁!”“贝罗山万岁!”
帕杰乌留在原地,直到天上缀满星星。又过去了十辆车,毫无疑问:敌军显然全部从此经过。他将木哨放到嘴边,短短地吹了一声。他太长时间没活动,浑身酸疼。动身前,他用力揉了揉腿肚子。当他摸草帽时,发现已经没了。他想起来丢在了罗萨里奥:一枚子弹把它打飞了。子弹飞过时,他甚至感到了热度。
“我们不能待在这里了,帕杰乌。”塔拉梅拉说。这时,两个连队前来抵抗卡汀珈里的甲贡索人,在他们的掩护下,一群密集的士兵、一些牛车、一门大炮和一支骑兵下了山。担任掩护的士兵扑过来了,放着枪,用刺刀往灌木丛中乱刺,希望能刺着看不见的敌人。“不马上走就走不了了,帕杰乌。”塔拉梅拉再三强调,声音并不惊慌。帕杰乌想判断敌人是否真的要从庇冬巴斯经过。是的,毫无疑问,敌军潮水般毫不迟疑地向北拥去。除了收拾灌木丛的,没有任何人向西拐。从嘴上取下刀之前,帕杰乌射出了最后的子弹,然后用全力吹响了木哨。霎时间,甲贡索人从一处处冒了出来,他们躲躲闪闪,匆匆忙忙地匍匐着,奔跑着,跳跃着,面向着敌人倒退而去。他们从一处藏到另一处,有的干脆从敌人的腿脚之间溜过。“我们毫无损伤。”他又惊又喜地想。他又吹起了哨子,然后自己也撤退了。塔拉梅拉紧跟在他后面。他耽搁了许多时间吗?他不是一直向前跑,而是在画曲线,兜圈蛇行,使敌人很难瞄准。他隐约看见左右两侧的敌人在举枪瞄准或端着刺刀追击甲贡索人。一进灌木丛,他就放开了最大速度,这时又想起了那女人,想起为了争夺她而互相残杀的那两个男人:她也是一个给男人带来不幸的女人吗?
当天色暗下来,他数了:过去了二十二辆驴车;还有一半队伍没过去呢。他看到走过了五个小时的士兵、大炮和牲畜。他从没想到世界上竟有这么多士兵。红色的火球很快地坠落,半小时后,天就黑了。他命令塔拉梅拉带领一半人马去比加里奥牧场,约好在藏有武器的山洞会合。他紧紧拉住战友的手臂,小声说:“多加小心。”甲贡索人出发了,三四个人一组,弯着腰,胸脯几乎碰到了膝盖。
他感到精疲力竭,心都要裂开了。塔拉梅拉也气喘吁吁。这位忠实的伙伴、多年的朋友在身边非常有益,他俩从没争吵过。这时,他面前出现了四个狗子兵、四杆步枪。“卧倒!卧倒!”他叫道。立刻扑倒在地,打起滚来,觉得至少有两支枪开了火。他刚隐蔽好,手中的枪就已瞄准了向他走来的士兵。他的曼利夏卡壳了:扣了扳机,却不响。他听到响了一枪,一个敌人捂着肚子应声倒地。“好,塔拉梅拉,你救了我的命。”他心想,同时将步枪当作大棒,向剩下的三个敌人扑去,看到敌人因同伙受伤而有点惊慌失措。他一棒打去,使一个家伙站立不住,其余两个却扑到他身上。他感到一阵火烫,被刺中了一刀。突然,一个敌人的脸上血花四溅,并听到他在号叫。塔拉梅拉流星似的猛扑过来,正站在那里。与他搏斗的士兵不是帕杰乌的对手:太年轻了,浑身直冒汗,镶边的军装使他几乎无法动弹,挣扎着,直到帕杰乌将他的枪夺过来才逃跑。塔拉梅拉气喘吁吁地和另一个在地上厮扭。帕杰乌过去用力一刺,将刺刀捅进了敌人的脖子,只有刀柄露在外面,那家伙哆嗦着,嗓子里咕噜咕噜直响,然后不动了。塔拉梅拉受了好几处伤,帕杰乌肩膀上流着血。塔拉梅拉给他贴上膏药,并用一个死者的衬衣给他进行了包扎。“你是我的救命星,塔拉梅拉。”帕杰乌说,“是的。”对方同意。现在他们跑不动了,因为除了步枪,每人又拿了敌人的一杆枪和干粮袋。
此后的一段时间里,他的伤疤火烧火燎,一阵阵地燃烧着他的神经中枢。他选错了地方。巡逻队两次从他背后经过,带着当地的砍刀手将灌木丛砍光。敌人眼看就要踩着他手下的人,却居然没有发现,这是奇迹吗?还是那些砍刀手是好耶稣挑选的?敌人一旦发现他们,那就都跑不掉了,因为成千上万的士兵很容易将他们包围起来。他担心的是部下未完成使命就大量伤亡,这使他脸上的伤疤像被揭了皮。然而此时此刻,唯一明智的做法就是一动不动。
不一会儿,他们又听见了枪声。开始时稀疏,但很快激烈起来。敌先头部队已到达庇冬巴斯,遭到了费利西奥的狙击。他想象着当敌人看到“砍头队”的军装、皮靴、帽子和皮带挂在树上,看到兀鹫啄食他们的尸体时,一定会气急败坏。在他们奔赴庇冬巴斯的征途中,枪声几乎没停。塔拉梅拉评论说:“谁像他们似的,有的是多余的子弹,为了打枪而打枪。”枪声突然停止了。费利西奥该撤退了吧?他要充当诱饵,把敌人引去翁布拉纳斯,马坎比拉老头和马内·瓜德拉多在路上再用枪林弹雨款待他们。
塔拉梅拉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小声告诉他狗子兵的番号和在罗萨里奥时的不一样。果然,前卫队的旗帜是红金两色,而不是红蓝两色了,而且大炮——包括“杀人魔王”在内——都走在了前面。为了保护大炮,有些连队在收拾卡汀珈。照这样走下去,有的连队会突然与他们遭遇。帕杰乌指示马坎比拉和费利西奥向比加里奥庄园前进,政府军肯定会在那里宿营。老人和费利西奥匍匐前进,一点声音都没发出,丝毫没有打破树枝的安静。他们渐渐远去,消失。突然响起了枪声。敌人发现他们了?帕杰乌没动弹,从荆棘的缝隙中看到五米开外有一队骑马的共济会成员,手持金属枪头的劣等木柄长矛。听到枪声,敌军士兵加快了步伐,马蹄声和军号声响成一片。枪声持续不停,越来越激烈。帕杰乌不看塔拉梅拉,也不看任何一个卧倒在地、缩成一团的甲贡索人。他知道,那一百五六十人都和自己一样,屏住呼吸,一动不动,想着马坎比拉和费利西奥可能会被消灭……一声巨响使他浑身战栗,然而比那炮声更使他吃惊的是爆炸声使他身后的一个甲贡索人发出一声尖叫。他没有转过身斥责,由于人喊马叫,敌人可能没听见。炮响之后,枪声停止了。
当帕杰乌和塔拉梅拉——他们应该休息一下,因为步枪和口袋的超负荷使他们加倍地疲劳——到了庇冬巴斯的丛林,仍有甲贡索人分散在那里。他们向敌人的主力部队放冷枪,可是敌军不予理睬,在黄色烟尘中继续向山沟纵深处前进。那里从前是河床,腹地居民都叫它翁布拉纳斯之路。
几小时后,他们休息、吃饭、清点人数,发现少了两个人,另有十一人负伤。帕杰乌和塔拉梅拉看见敌人的先遣队从百克萨斯灌木丛生的开阔地上开过来,那小鬼一瘸一拐地走在队伍前面,一个骑马的人在旁边用一根皮绳牵着他,周围是一群步兵簇拥着他。他头上裹着绷带,垂着头走路。“他们相信他,”帕杰乌想,“既然让他走在前头,就是当上向导了。”小鬼使他感到非常难过。
“帕杰乌,你笑的时候疼得不厉害吧?”塔拉梅拉说。
他倒在地上,捂着脸,开始哀叫。帕杰乌跑起来——子弹从四面八方嗖嗖掠过——甲贡索人都跟着他,在卡汀珈丛中消失了。一连敌军向他们冲过来,他们让敌人追了好一阵,把敌人引入契克—契克和曼达卡鲁斯树形成的灌木丛,直到敌人的背后受到马坎比拉弟兄的攻击,只有退却。帕杰乌转回头,像往常那样将弟兄们分成四组,命令他们回去,赶到敌军前方,在距罗萨里奥五公里的百克萨斯等候他们。途中,大家都谈论着那小鬼的勇敢刚强。敌人会相信是他们把他打伤的吗?会审讯他吗?要是因中了埋伏而恼羞成怒地把他乱刀砍死呢?
帕杰乌吹着木哨,暗示甲贡索人他已经到达。他想自己没有无权利微笑的。狗子兵不是一营接一营地向翁布拉纳斯走去了吗?这条路不是必然要把他们引到法维拉山吗?
“把我的枪带走,帕杰乌,”小鬼说着,把火枪递给他,“给我保存好。我要逃回来,我要回贝罗山。”
帕杰乌和塔拉梅拉待在光秃秃的悬崖下一片林木丛生的开阔地上。他们无须隐蔽,因为他们不仅在死角里,而且阳光在保护着他们——敌人若朝这个方向看,正好晃得睁不开眼睛。他们看着敌军主力将下面灰色的土地盖上了蓝红两色。稀疏的枪声从未停止。甲贡索人都爬起来了,从山洞里出来了,从伪装成树木的木桩上跳下来了。人们挤在帕杰乌的周围。有人递给他一只盛着牛奶的皮囊,他用嘴吸吮着,嘴角上挂着一丝牛奶。没有人问他伤势如何,他们干脆不看他的伤口,好像那是个耻辱。帕杰乌吃着人们放在他手里的一把野果:荠哈瓦、一段一段的翁布、曼卡瓦,同时听着西个人结结巴巴地汇报情况,他们是费利西奥到翁布拉纳斯去增援华金·马坎比拉和马内·瓜德拉多时留下的。那时候,狗子兵对从开阔地射来的子弹迟迟没有反应,因为他们觉得攀登那个斜坡并把自己暴露在对手面前有点冒险,或者因为他们认为那些小股敌人无足轻重。然而当费利西奥及其部下前进到悬崖边缘时,敌人看到开始有了伤亡,便派了几支连队去围剿。官军企图上去,而甲贡索人顶住了他们。直到最后,敌人让他们从一处处溜走并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在丛林中消失。紧接着,费利西奥转移了。
那时,他推上子弹,站起身,走到路中间。其他甲贡索人都跟在他后面。他面对着相距五十米的敌军,瞄准了,扫过去。他的人都在周围,像他一样地射击。又有新的甲贡索人在灌木丛中出现。敌军终于过来了。那小鬼从未离开帕杰乌,他将火枪对准脚下,眼睛一闭,向自己开了一枪。霰弹使他浸在血泊里。
“刚才,”一个汇报者说,“这一带还漫山遍野全是敌军呢。”
他们在罗萨里奥外围与马内·瓜德拉多和马坎比拉会合了,那座庄园的前厅和正房已是颓垣断壁。在一个山口,帕杰乌将部下布置在小路的右侧,传令说,只有当敌人能看见他们向本登戈方向溃逃时才可交战。那小鬼就在他身边,两只手放在几乎和个头一样高的火枪上。工兵过去了,没有发现他们;稍后便是第一营。枪声大作,烟尘四起。帕杰乌等着,待硝烟散开些再射击。他镇定自若,瞄准敌人,把曼利夏枪的六发子弹一枚枚地射出去,中间间隔几秒钟。这杆枪从乌亚乌亚起就一直伴随着他。他听着嘈杂的口哨声、军号声、呐喊声,看着敌军乱作一团。混乱有所好转后,由于长官督战,士兵们开始跪在地上还击。响起了疯狂的军号声,敌人的援军就要到了,连敌军官命令部下深入卡汀珈追击突袭者的声音他都听得见。
塔拉梅拉已清点了人数。他告诉帕杰乌,还有三十五人,要等其他人吗?
“我能做到,帕杰乌。”
“来不及了,”帕杰乌说,“马内和华金·马坎比拉需要我们。”
那孩子有一双严肃的眼睛和一副成人的表情,似乎在五分钟内长了五岁。
他留下一名通讯员,好为后来的人充当向导,又分发了带来的枪支和干粮袋,就沿着峡谷找马内·瓜德拉多和马坎比拉去了。休息后,吃饱喝足,他感觉很好,肌肉不疼了,伤口也不那么发烧了。他大摇大摆,健步疾行,沿着羊肠小道蜿蜒向前。在他们的脚下,敌人的大部队在继续推进,队首已经很远,也许上了法维拉山,因为向前望去没遮没挡,没有尽头。士兵、马匹、大炮和车辆的洪流无休无止。“这是一条响尾蛇。”帕杰乌想。每个营是一道环,军装是鳞片,火药是喷向受害者的毒汁。他真想把自己想象的这一切告诉那女人。
“问题要不仅是让他们把你抓住,”帕杰乌说,“还要让他们相信你是不得已才被抓住的。问题不是你自己开口,而是要让他们相信你是被逼不过才开口的。也就是说,要让他们打你,甚至砍你;要让他们相信你被吓坏了。只有这样,他们才会相信你说的话。你能做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