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里奥·巴尔加斯·略萨提示您:看后求收藏(350中文350zw.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这时他听到了枪声。一切都像若安·阿巴德运筹的那样。他们从翁布拉纳斯的岩石后面向那毒蛇开火,最后把它推向法维拉山。当他们在一个山头巡视的时候,看到一小队骑兵正在上来。他们开始向牲口开枪,好让敌人滚下悬崖。多好的马呀,那么陡峭的山坡都能上。打倒了两匹,但仍有几匹到达了山顶。帕杰乌下令撤退。他们一边跑一边想,岩石后的人会感到不满,因为自己剥夺了他们一次轻而易举就能取得的胜利。

向罗萨里奥进发时,他们分成更小的小组。帕杰乌走近那小孩的身边。小孩竭力忍住泪水,可有时还是不禁抽泣。他开门见山地问那孩子是不是愿意为“劝世者”效劳、为他父亲报仇。孩子坚毅地看着他,已经不需要回答了。他向孩子说明了自己的意图。甲贡索人围成一圈,听他讲话,时而望着他,时而又望着那稚气的小孩。

当他们终于到达甲贡索人分散把守的山口时,帕杰乌发现战友的处境十分困难。好容易找到的马坎比拉老人告诉他,敌人炮轰山头,引起了塌方,每一支路过的连队都派新的连队来对付他们。“我们的损失相当大。”老人说,一边用力摆弄着步枪,一边小心翼翼地从一只牛角里取出弹药推上枪膛。“至少损失了二十人,”他嘟囔着,“我不知道能不能顶住敌人的下一次冲锋。怎么办?”

天刚亮,费利西奥的人就到了。他曾与跟随敌人纵队护送牛羊辎重的巡逻兵遭遇。他们化整为零,没有伤亡,只是耽搁了不少时间才会合,而且有三人下落不明。听到朗赫湖的情况后,一个不满十三岁的孩子失声痛哭,这个小通讯员就是那个上房拆瓦时被恶狗们抓住并杀害的甲贡索人的儿子。

帕杰乌从他所在的地方看到法维拉山及其前方的马里奥山形成的一组山头离此不远。那些灰色和褐色的山头已经变成了浅蓝色、红色和绿色,还在蠕动,像充斥着蛆虫。

不出他所料,政府军果然在朗赫湖安营扎寨。帕杰乌和部下紧贴着他们的帐篷走过,甚至能听见哨兵对当天事情的议论。午夜前,他与塔拉梅拉在胡埃特会合。他们在那里见到了马内·瓜德拉多和马坎比拉的通信兵:他俩都已到达罗萨里奥。他们在路上看到了敌人的骑兵巡逻队。借着月光,人们在胡埃特的小水塘里喝水,洗脸。这里从前是本乡的牧羊人放牧羊群的地方。帕杰乌派一名侦察员去给若安·阿巴德报信,然后躺在塔拉梅拉和一位老人中间睡了。老人还在谈论着“杀人魔王”。要是让敌人抓住一个甲贡索人,而后者告诉他们通往贝罗山的所有路口都被封锁,只有法维拉山不设防,就好了。入睡前,帕杰乌一直在盘算着这个主意。梦中,那女人拜访了他。

“他们三四个小时前开始上山,”马坎比拉老头说,“连大炮都抬上去了,包括‘杀人魔王’。”

等先遣队的卫队过去,他吃了一口炒面和干粮,往回退了十一公里,在胡埃特等候敌军主力到来。大约走了两个小时,在路上,帕杰乌觉得人们在嘟嘟囔囔地评论着那门大炮的体积,管它叫“杀人魔王”。他让大家安静,的确,那门炮真够大,一炮准能轰掉几座房屋,也许连正在兴建的圣堂的石壁都能穿透。要把“杀人魔王”的情况事先通知若安·阿巴德。

“那么,我们已经完成了任务,”帕杰乌说,“现在去增援里亚乔吧。”

他的人纹丝不动,大家都屏住呼吸,瞪着眼睛,谁也不开口。他们鸦雀无声,毫无动静,和遮掩他们的石头、仙人掌、灌木丛融为一体,听着号兵把命令从一个营传到另一个营,看着警卫部队的旗帜随风飘摆,听着运送大炮部件的人大喊大叫,连公牛、骡马和毛驴都披上了蓝色。每一支队伍都分成三路,两翼在前,中路在后。为什么要采取这种使他们耽搁时间、既像进又像退的行动?帕杰乌明白,这是为了避免从两翼受到突袭,避免重蹈“砍头队”的覆辙,他们曾在两翼受到甲贡索人的攻击。当他观察那声音嘈杂、色彩缤纷的场面时,慢慢地脱了鞋,光了脚,反复地思索着同一个问题:他们究竟从哪条路来?难道要成扇形从十个不同的地方同时攻进卡努杜斯?

当萨德林哈姐妹问胡莱玛是不是愿意和她们一起去为守在特拉波波和科罗罗波准备迎敌的人做饭时,她答应了。她机械地回答着,像她平时说话、做事时一样。矮子为此而责怪她,近视记者则像每次受到惊吓时那样发出介于呻吟和漱口声之间的声响。他们在卡努杜斯待了两个多月,还从未分开过。

当他们与九支敌军中的第一支相遇时,天刚过午;等最后一支敌军过去,照耀着腹地的一轮柔和的金黄色圆月周围已是满天星斗。敌军有时合在一处,有时相隔数公里,他们穿着颜色和款式各不相同的军装——浅绿的、蓝底红道的、灰色的、金色纽扣的、有武装带的、戴法国军帽的、打裹腿的、穿皮鞋的、穿草鞋的——有的徒步行走,有的骑在马上。帕杰乌——脸上的伤疤始终火烧火燎——数着武器和辎重:七辆木轮大车,每辆由好几头牛拉着;四十三辆驴车;两百多个背驮肩挑的脚夫,其中许多是甲贡索人。他知道那些箱子里装的全是枪弹,当他想估算一下贝罗山的每个居民分到几发子弹时,脑海中出现了一座数字的迷宫。

胡莱玛以为矮子和近视记者会留在镇上,可是当由四头骡子、二十个脚夫和十二名妇女组成的运输队准备就绪时,他俩也站到了她的身边。他们走的是盖莱莫波方向那条路。对这两位没带武器也没带挖战壕用的铁铲和镐头的陌生人的出现,没有人感到不快。经过重新搭起来又饲养了山羊和羊羔的圈栏时,大家唱起了据说是虔诚的小信徒谱写的歌曲。胡莱玛沉默地走着,透过凉鞋感觉路上的石子很多。矮子和众人一样歌唱。近视记者呢?聚精会神地看着会踩到什么东西,一只手在右眼上把着玳瑁镜架,镜片已经掉了好几块。这个显得比旁人更加骨瘦如柴的人趔趔趄趄地走着,戴着破碎的眼镜,靠近人或物时就像要撞过去,使胡莱玛有时忘掉了自己的厄运。在那几个星期里,胡莱玛是他的眼睛、拐杖和安慰。她曾想,他就像自己的儿子。把那大懒虫当作儿子的想法是她的秘密游戏,使她感到好笑。上帝使她结识了形形色色的怪人,对他们的存在,她连想也不曾想过,像加利雷奥·加尔、杂技艺人或这个刚刚绊了一跤磕破了脑袋的人,等等。

他让塔拉梅拉留下掩埋死者,自己转移到去阿拉卡底途经的高地。他不许部下在一起行动,而是分成若干小股,并且在路上要拉开距离。他刚到大石堆——很好的制高点——敌军先遣队就出现了。帕杰乌觉得脸上的伤疤一阵火烧火燎,好像要裂开。每逢危机时刻,每逢有特殊的事情发生,他都有这样的感觉。用尖镐、铁铲、砍刀和刀锯装备起来的士兵在前面开路,他们平整路面,砍掉树木,搬走石块。在怪石嶙峋、崎岖坎坷的阿拉卡底山上,他们有活可干。他们赤裸着上身,将衬衫系在腰上,三人一排,由骑马的军官率领。单是给他们开路的就有二百多人,狗子兵肯定不少。帕杰乌还望见费利西奥的一个侦察员也紧紧尾随着敌人的工兵。

在山里,每走一段路就碰上一组组全副武装的天主卫队战士,那时她就停下来,将炒面、水果、点心、腊肉和子弹分给他们。不时看见通讯员停下奔跑,和安东尼奥·比拉诺瓦说话。后者的经过引起了人们的窃窃私语。话题不约而同:战争和来讨伐的狗子兵。她终于知道来的是两路人马:一路经过盖伊马达斯和圣多山,另一路经过塞吉佩和盖莱莫波。在过去的几天,已有数百个甲贡索人奔赴这两个方向。在每天下午的传教会上,“劝世者”奉劝人们为他们向上帝祈祷。这些活动,胡莱玛一向准时参加。她看到了一场新战争的到来所引发的忧虑。可她想的只是:多亏了这场战争,那个卡波克洛族的成年人,那个面带伤疤的粗犷汉子才离开此地,而且暂时不会回来。他的一双小眼睛使她害怕。

朗赫湖实际上并不是湖——也许很久以前曾经是——而是一片潮湿的洼地,可以种植玉米、木薯和豆类。帕杰乌对此记忆犹新,因为他曾多次在那些小房子里过夜。现在那些小房子已全被烧掉了,只剩下一间还有完整的墙壁和屋顶。一个印第安人小伙子指着房子说,那些瓦可以用来为好耶稣建圣堂。现在贝罗山已经不烧瓦了,因为所有的火炉都用来铸造枪弹了。帕杰乌表示同意,吩咐去拆房瓦。他将部下布置在周围,正叮嘱派往卡努杜斯的侦察员时,忽然听见马蹄声和一声嘶鸣。他扑倒在地,藏在碎石堆中。隐蔽后,他看到自己的人在敌军巡逻队出现前都藏好了,只有拆瓦的人没来得及。只见十几名骑兵追逐着三个甲贡索人,后者拐着弯向不同的方向逃跑。三个人在乱石堆中消失了,看来安然无恙。可是第四个没能从屋顶上跳下来。帕杰乌竭力想认出他是谁:不行,太远了。敌人举枪向他瞄准,他看了一下,然后把手举到头顶,做出投降的姿势。突然,他向一名骑兵扑去。他想夺马飞驰而去吗?没成功,因为那名骑兵将他拖到地上。甲贡索人左右开弓乱打起来,直到骑兵小队长近距离向他开了枪。可以看出敌人不愿开枪,大概想为上司抓个俘虏。隐蔽起来的人眼睁睁地看着敌人巡逻队撤退。帕杰乌满意地想:自己的人到底克制住了干掉这一小撮恶狗的念头。

天黑时,运输队到了特拉波波,给据守在岩石间掘壕的义民们送了饭,并留下三名妇女,然后安东尼奥·比拉诺瓦下令继续向科罗罗波进发。最后一段路是在黑暗中走完的。胡莱玛把手伸给了近视记者。尽管有她的帮助,记者也一再摔跤,安东尼奥·比拉诺瓦只好让他骑上一头骡子坐在玉米口袋上。一进入科罗罗波狭窄的山沟,彼得劳便迎面走来。他是个彪形大汉,几乎和若安·格兰德一样,是个上了年纪、肤色发白的穆拉托人,肩上挎着一根古老的狼牙棒,连睡觉时都不摘下来。他赤着脚,裤管垂到脚跟,上身穿着一件坎肩,粗壮的双臂裸露在外,肚子鼓得像个球,一说话就在上面搔着。由于流传着他在瓦尔塞·德埃玛的八卦,以及他和那些与他形影不离的难友们如何在那里作恶多端,所以胡莱玛一见他就有些惴惴不安。尽管彼得劳、若安·阿巴德和帕杰乌等人现在成了圣徒,她总觉得在这样的人身边不安全,就像和豹子、眼镜蛇或毒蜘蛛待在一起。它们出于阴暗的本能,随时会抓、咬或刺人。

天一亮。马坎比拉和马内·瓜德拉多带领一半人手出发了。帕杰乌让费利西奥带着七十个甲贡索人到阿拉卡底山去,把这些人分散在两公里多长的路上,认真监视敌军的动静。他自己原地不动。

现在彼得劳好像一点也不盛气凌人。他隐在黑暗中,和安东尼奥及奥诺里奥谈话,像幽灵似的突然从岩石后面冒出来。许多条黑影和他一起来了,纷纷从悬崖绝壁上跳下,帮助搬运工将背上的箱子卸下来。胡莱玛帮忙点燃了火盆。人们打开了子弹箱和火药袋,分发导火索。她和其他妇女一起开始做饭。义民们饿得等不及开锅,他们聚集在阿顺松·萨德林哈周围。她往他们的小锅或罐头盒里倒开水,别的妇女分给他们一点木薯。由于秩序有点乱,彼得劳命令他们安静。

他们同意这可能是最大的理由。当其他人休息时,帕杰乌、塔拉梅拉、马内·瓜德拉多和费利西奥在一起交换意见。因为几乎可以断定敌军是从罗萨里奥来,便决定由马内·瓜德拉多和华金·马坎比拉去那里埋伏。帕杰乌和费利西奥从阿拉卡底山监视敌人。

胡莱玛整整忙碌了一夜,一次又一次地支起锅,炸着肉块,热着豇豆。那一批一批人就像同一个人分蘖出来的,十人一群,十五人一伙。当有人在炊事员中认出妻子,二人就躲到一旁说话去了。为什么鲁菲诺从来不像那么多的腹地居民那样想来到卡努杜斯?如果来了,他也许还活着。

“因为路比较平坦,”塔拉梅拉说,“从那里来几乎没有上下坡,比较方便大炮和车辆通过。”

只听一声雷鸣。空气很干燥,不可能下雨。她明白了,那是大炮的轰响。彼得劳和比拉诺瓦兄弟命令熄火,叫吃饭的人都回到高处去。可是等他们一走,人们仍然原地不动,留在那里说话。彼得劳说敌人在坎切郊外,过一阵子才能到达。敌人不在夜间行动,他从西玛奥·迪亚斯就跟踪他们,对他们的习惯了如指掌。天刚黑,他们就搭起帐篷,设哨加岗,第二天才起程。天亮时,动身前先向空中射击,这大概就是为什么刚才响了一炮。敌人可能从坎切出发了。

他派遣一名侦察员去贝罗山,将刚才所听到的一切向若安·阿巴德汇报,然后继续赶路。他们在崎岖不平、荆棘丛生的地带走到黄昏。到达朗赫湖时,马内·瓜德拉多、马坎比拉和费利西奥的小组已经在那里等候。第一组曾与敌人的一支骑兵巡逻队相遇,他们是去侦察从阿拉卡底到胡埃特的情况。甲贡索人当时就蹲在一堵仙人棍的篱笆后面看着敌人过去,两小时后又回来。这就毫无疑问了:既然往胡埃特方向派了巡逻队,就表明他们选择了罗萨里奥那条路。年迈的马坎比拉搔着脑袋:他们为什么选一条最远的路?为什么要多走七八十公里绕个大圈子?

“他们人很多吗?”从地面上发出了一个鸟叫似的声音,打断了他,“他们有多少人?”

恶狗们的方向使帕杰乌大吃一惊。和前几次讨伐的方向完全不同,他们不从本登戈、康巴奥或卡纳布拉沃来,而要从罗萨里奥来?倘若这样,一切更容易了,只要甲贡索人给他们几次打击,略施小计,就能从那条路把他们引到法维拉山。

胡莱玛看到近视记者站起身来,站在她和那些汉子之间。他又瘦又高,竭力用破镜片看着。比拉诺瓦兄弟和彼得劳都笑起来,像那些守着坛坛罐罐和残羹剩饭的女人们一样。胡莱玛憋着不笑出声。她可怜近视记者,还有比她的儿子更孤苦伶仃、胆小怕事的人吗?他什么都怕。碰着他的人、乞求仁慈的瘫子、疯子和麻风病患者以及仓库里来回穿行的老鼠,这一切都会使他发出尖叫,大惊失色,寻找她的手。

四小时后,塔拉梅拉唤醒了帕杰乌。来了两名年轻的侦察员,他们疲惫不堪,说话时上气不接下气,其中一个还揉着肿胀的双脚。他们告诉帕杰乌,他俩从圣多山就一直跟踪政府军。果然不出所料,来了成千上万的士兵。敌人共分九路,由于武器、车辆和帐篷的拖累而行程缓慢,特别是由于大炮拖住了他们的手脚,走一步陷一步,使他们不得不加宽小路。至少有四十头耕牛拉着大炮,一天最多走二十五公里。帕杰乌打断了他们。他关心的不是来了多少人,而是他们前进的方向。揉脚的小伙子回答说,敌人在里约贝克诺停下来,在卡尔德拉沃·格兰德过夜;然后取道基第拉纳,在那里又停下来;最后几经周折,到了胡阿,在那里住了一夜。

“我没数,”彼得劳哈哈一笑,“既然我们要把他们全部干掉,还数什么?”

帕杰乌加快了速度,通宵保持充满活力的步伐。拂晓时,他们到达了卡克萨曼果山,在契克—契克和曼达卡鲁斯树栅栏的掩护下停步吃饭。这时,大家都累得抽筋了。

又是一阵笑声。山顶,天开始发亮了。

八十个甲贡索人跟在他和塔拉梅拉的身后,有的不声不响,有的窃窃私语,声音非常低,连小石子滚动以及凉鞋、草鞋有节奏的行走声都听得见。他们当中有的人自绿林时期就曾和他在一起,也有的是若安·阿巴德或彼得劳与敌人周旋时的伙伴,有的是巡警的脚夫,甚至是农村宪兵或陆军中开小差的士兵。誓不两立的仇敌走到了一起,这是天上的圣父和地上的“劝世者”的功劳,他们创造了这个奇迹,让仇人变成了弟兄,让笼罩着腹地的仇恨变成了手足之情。

“妇女们最好离开。”奥诺里奥·比拉诺瓦说。

那女人的脸庞又一次——纠缠不休而又突如其来——浮现在他的脑海里。这位卡波克洛人努力驱散那张苍白的脸、那双温柔的眼睛、那散披在背上的平直的头发,并贪婪地寻求着自己思慕的奇事。塔拉梅拉走在他旁边,身材小巧,精力充沛,心中不住地思索,因跟随着帕杰乌而感到幸福,就像当年投身绿林时那样。帕杰乌焦急地问他带没带蛋黄膏,那是医治响尾蛇咬伤的灵丹妙药。塔拉梅拉提醒他说,和另外几组人分手时,他亲手将膏药分给了华金·马坎比拉、马内·瓜德拉多和费利西奥。“不错。”帕杰乌说。塔拉梅拉不说话了。看着他,帕杰乌想了解另外几组的泥制小灯是否齐备,有了这些小灯,他们就能在深夜里既保持距离又彼此保持联系。塔拉梅拉又笑着提醒他说,他亲自在比拉诺瓦兄弟的库房里检查了小灯的分配情况。帕杰乌叹息着如此健忘说明自己已经老了。“或者因为在恋爱。”塔拉梅拉开玩笑说。帕杰乌的脸有点发烧,好容易赶走了那女人的脸庞,现在又回来了。他对自己的行为感到羞愧,心想:“我还不知她叫什么名字,也不知她是哪里人。”等回到贝罗山,要去问问她。

他和他哥哥一样,除了步枪,还穿着高帮靴,挎着手枪。胡莱玛觉得,在卡努杜斯,比拉诺瓦兄弟无论谈吐、衣着乃至仪表,都与众不同,然而谁也不把他们当外人。

留下来和他在一起的小组由八十人组成,继续赶路。他又要去打仗了……从他懂事时起,多少次深夜里这样出来,追捕别人或逃避别人的追捕,这一次他并不比从前更担心。对帕杰乌来说,生活就是这样:明知道现在或将来,在自己身前身后的时间和空间里总会有枪弹和伤亡,要么逃避对手,要么迎上前。

彼得劳把近视记者忘在了一边,叫女人们都跟他走。一半搬运夫上山去了,剩下的背着口袋留在那里。一道彩霞从科罗罗波山后冉冉升起。当运输队在岩石间跟随战士们转移时,近视记者待在原处,摇着头。胡莱玛拉起他的手:那手湿漉漉的。他痴呆的、犹疑的眼睛感激地看着她。“咱们走吧,”胡莱玛拖着他说,“咱们落后了。”他们还得叫醒矮子,他伸着腿睡得正香。

晚上,帕杰乌率领三百人——他从未指挥过这么多人——离开卡努杜斯,命令自己不要想那女人。他意识到自己肩负的使命的重要性,他的伙伴们也知道。这些人是从卡努杜斯最擅长奔走的人当中挑选出来的,因为要走许多路。到达法维拉山脚下时,他们停止前进。帕杰乌指着黑暗中几乎看不见、在蟋蟀和蛙声中颤动的山梁告诉部下,就是要把敌人引诱到这里来,引他们上山,然后将他们阻挡住,好让若安·阿巴德、若安·格兰德以及其他没有和彼得劳及比拉诺瓦兄弟一起到盖莱莫波去迎敌的人从附近的山坡和平地上将他们打个落花流水,甲贡索人已经在那些弹药充足的战壕里各就各位了。若安·阿巴德说得对:这样就能给那帮坏蛋以致命的打击,把他们赶到荒山秃岭中去。敌人将无处藏身,射手们既能瞄准他们又不暴露自己。“要么敌人落入陷阱,被我们打垮,”街道司令说,“要么我们自己垮台。如果他们包围了贝罗山,那么我们既没有足够的兵力,也没有武器能阻止他们进来。小子们,一切全靠你们了。”帕杰乌告诫部下要节省子弹,一定要瞄准那些佩戴臂章或手持马刀骑在马上的恶狗,并且不要暴露自己。他把他们分成四组,约好第二天下午在阿拉卡底附近的朗赫湖会合。他估计昨天从圣多山出发的敌方先头部队届时将抵达那里。倘若碰上敌人的巡逻队,谁也不许交战,要隐蔽起来,放他们过去,最多只派一个人将敌人引开。无论如何也不能忘记自己的使命:把恶狗们引向法维拉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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