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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界破壁之人,日后不属你万兽殿管辖,今日我的话,你可听清楚了?”
我负手立于风中,不屑地冷喝两声。
空中兽爪立即层层炸开,那些妄图将我驱散的气息也立即荡然无存!
感觉向我问责的万兽殿修士,修为不过玄境,触了我的霉头,够他狠狠吃上一壶,不过我并没有杀他性命,刚才散出的那抹气息,足以证明我乃当世为数不多的道境至尊,如果他们万兽殿的殿主脑子不是被人开了瓢,势必在我离开之后,拼命护着小界之后的破壁者。要知道,这可是他们唯一与道境至尊攀上关系的绝佳机会。
大概……从此以后,我便再也不能碰触儿子软软的小手了吧?
凝望脚下那两团还在不断演绎变幻的混沌世界,我突然心头有了痛楚。
血脉至亲真是一种奇妙的东西。
我是这般挚爱着红儿,见她自残时也不过心痛如此,而我才与小狼崽儿相处半日,却已有了舍不得的冲动。
很想守着他长大,他一定很蠢,会犯许多错误,等着他老子给他撑腰。
他一定会结识到很棒的朋友,急着想与我分享。
他一定会遇见面慈心毒的对手,如我那偏执歹毒的师弟一般,需要我的帮助!
然而我什么都做不了,还要不断在他心中增加仇恨。
因为我已没有时间与他相处,没有时间好好教他什么是父爱如山,随时可以依靠,所以我只能恨心地鞭策他,令他拥有强壮的臂膀,即使没有父母,自己也能扛起一片天地,保护自己所爱的人。
我的神识很快便包裹了整个洪荒。
这个世界的至尊们很有意思,有为界而殒者,有触犯了万兽殿规则而被兽煞封印的人,还有一个极度亲近自然道与因果道,却正图谋着颠覆两界的天骄。
以我眼光,那自然道君的确有着破碎壁垒的潜质,不过因为畏死又对自己的算计过于自信,已偏离了万兽殿以罡风择徒,叩问意志坚定,考验修为为强大的初衷。
这样的修士,的确适于成为磨砺我子第一步的对手。
毕竟我无法陪小狼崽儿一生,而且他对我的仇恨太狭隘,注定无法成就大格局,在抛除对我的恨意之外,他还需要明白信义,友情,苍生……才能真正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
我需要为他安排一些因果,令他顺利与洪荒至尊成为宿命对手。
略微沉吟,我朝洪荒二界内弹出了数道指风。其中一道化为浪人模样,将儿子送到了洪荒世界血族修士的修炼秘地。
就在此时,我听到了从身后传来的脚步声,以师弟修为,想要潜行是轻而易举的,可他故意踏出了足步声,这轻快的节奏里,充满了促狭与嘲弄之意。
我长叹一声,先将自己的红衣换成了素色,而后才缓缓转身,仔细端详我这许多年未见过面的师弟。
“师傅仙逝了?”二人照面,是我先发话。
听了我的质疑,师弟带着笑意的脸颊果然一僵,他带着不可置信的表情,愤愤咆哮。
“你怎么知道?这消息分明没有传出去!”
“师傅不死,你不敢对我下这么重的手。”我神情凄凄,心下感慨。可惜没有提前收到师傅仙逝的消息,不然我一定会防备师弟的突然出手。
“哼!的确,若不是父亲一直阻我,师兄你早死在我的手里!”
“不过师兄可不要自作多情,父亲留你并不是顾念师徒之情,而是想为我留一枚踏脚石,令我在道境一途上,走得更远一些。试问天下,除了你封邪,还有谁是我冥河猎国的对手?”
这个世界的强者,分为灵境,玄境,古境,道境四个层次,大宗之中,只要有古境强者坐镇,便能跻身一流。
而道境……
道境是个传说,当世道境强尊,五指可数,我师冥河霸道,便是其中最有名的一位,原本寿与天齐,可惜生平只有一个软肋,便是过度爱子。
为将我眼前这小师弟强行从古境提升到道境上,他老人家几乎消耗了自身的所有修为,看来这等逆天之举,对他阳寿造成了毁灭性的伤害,才令他闭关这么多年后,突然无声殒落。
师弟名为“猎国”,足见父母对其驾驭天地的殷切希望。
冥河猎国对我露出一抹微笑。“所以呢,师兄啊……不要怪我动了你的妻子,害了你的孩子,算计了你的性命!毕竟这也是父亲的期待呢!”
师弟以恶毒的言语,妄图挑起我心中的怒火。
“我不怪你。”我将双手拢在袖中,脸上无喜无悲。
我的回答显然出乎了师弟的意料,他双眼一凸,表情跟着变得扭曲起来!“师兄!你知道这些年来我最讨厌你什么吗?”他的声音沙哑而艰涩,用尽全力地怒吼!“我最讨厌的,就是你现在这样的态度!好像全世界的人,都是傻子一样!”
“真是令人讨厌啊!”
师弟挥舞着他的龙皇剑。
“我还以为你真的没有情欲呢!可是你不最终也取妻生子了吗?”
“我还以为你会一掌毙了你的孩子呢,可你不最终也情不自禁想救他性命了吗?”
“哈哈哈哈!不过我告诉你,你办不到了,我精心准备的蛊,是以你的修为进行供养的,你越强,那蛊力越强,纵你为你那早生子送命,他最终还是会死的!这不是最圆满的结局么?父亲,母亲,儿子……最终团圆在一起!”
“此刻你还有高高在上的底气么?我将你从神坛打落,从此以后,你再也不能以居高临下的目光看我!你也是一介凡人,有血有肉,会伤会殒!今日你就要死在我的剑下!”
看着师弟鼓眼爆筋的模样,我真的觉得他丑陋极了。
“你之所以仰望我,并不是因为我站得高……”我不屑冷笑。“而是你太渺小可悲,师傅给了你一切,独独忘记给你强者的格局,冥河一族沿袭了数千万年的辉煌,注定要葬送在你的手里。”
“啊啊啊啊!你也只能嘴硬一时了!今日我便要踏着你的尸骨回家!从此之后,这天地之间,便只有我一个极道至尊!”
我成功令师弟发狂,他的龙皇剑气势沉沉地朝我斩来!
我从来不用武器,只是笑着将手扬起,磅礴的时空之威,便朝他压下!
只怕那些闻风而来的万兽殿强者目光,要被我兄弟二人突然张开的力量吓碎胆!
本来不应该在这种地方交战,毕竟一个不留心便会毁灭洪荒初宇宙,可是在这里,我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安排。
我的长袖,卷了龙皇剑朝后一闪,那剑势立即有了被打断的趋势。
师弟吐出一股厄难之息,浇注于剑身之上,妄图催发我体内蛊伤加剧。只要小狼崽儿活着,我便无法摆脱蛊伤的制衡。
剑影立即在我面前化为万千流瀑,密密层层将苍穹笼罩,我耳边轰鸣着威严的龙吼,无数真龙虚影对我张开了血腥的巨口!
我的袖扫过轻风,时间的经纬被我轻轻提起,那些朝我疯狂袭来的龙魂们诧异地发现,它们穿透的是无物,而回首时,我还站在原来的位置,同时足下涌起了生死清浊之浪。
师弟的眉头紧锁,分明是不能想象,我为何要以这种方式应战。
搅乱时空,接引无序黄泉之水,皆是我的拿手本领,但这二力着实都太消耗体力,以我现在的伤势,无异于加速战败。
我虽骂他愚蠢,但猎国却并不是真正无脑之人,他感觉到了气氛的微妙,所以分外谨慎地打量我的后手。
这种消耗,的确是我无法承受之重。
然我微微一笑,还是瞬间在他面前消失无踪。
我的时空之手,黄泉狂浪,气势磅礴,却并不是为他而准备的,那轻轻一个挥手,已将洪荒小界与我的战域割裂,时间不对等地流逝,此地我与师弟的一个交手,已是洪荒数年过去。
我得再去看看,我的孩子!
有生死之水为遮挡,我心无旁骛地冲向了下界。心中焦灼不安,因为我感觉到了那小崽儿生息的摇曳,他仿佛正在经历生死劫难。
忐忑地站在洪荒血族的地盘外,他们送出了一个浑身是血的孩子。
我已做浪人装束,怔怔地看着他那熟悉又让人陌生的脸颊,不过才几个呼吸间的别离,他已从皱巴巴的稚子,变成了干瘦的少年,唯一不变的,还是染血的模样。
我只能从他眼角的紫晕,依稀找到他儿时的影子,这里的血族人告诉我,他已十八,然而他瘦弱的个头,看着却还不足十三。
他的表情是谨慎的,似乎在审视我,像受伤且不安的小狼崽儿,而一双明亮的眼睛,分明已快哭出来。
血族修士,到了十八岁必会觉醒血器,我本并不担心他的觉醒,毕竟他继承着我的血脉,身体强度远是洪荒小界土著的数倍不止,可我小看了我的孩子,就算放在界外,在他体内苏醒的血器,也可谓空前!
发现这一点,我既欣喜……又难过……
我应该骄傲,封邪的孩子,就算被蛊毒所压,依旧瑕不掩瑜,天赋惊世!可我又满心酸涩,他已如此不凡,我只要靠近他一步,便能真切地感觉到神格即将分崩的危险。
我已失去了,再抱一抱他的机会。
若无身后冥河猎国,就算这一抱会令我立即魂飞魄散,我也会毫不犹豫地为小狼崽儿敞开怀抱,然而我还有许多未尽的事情,并不能在此时放纵自己。
我将颤抖的手指,藏在宽大的衣袖内,他低吟了一声“父亲”,我却不得不离他更远一些,唤出了天黑将他背在背上。
他体内正在觉醒的血器,拥有着惊人的格局,似乎包容创世之意且变幻无常,纵是我都需小心谨慎,才能顺利将其牵引。若是红儿还在,看到我们的儿子拥有这样的血器,想必也会激动得落泪,可惜红儿已逝,没有她的帮助,想要安抚血器的躁动,我需要花些心思。
见我并不与他亲近,孩子很倔强,咬死了唇并不再出声,他无声地抽泣着,从眼角划落了三滴血色的泪水。
我心下酸楚,伸出掌心,将此三滴血泪接在了手里。
它们如赤红的珍珠一样,在我手中来回滚动,拥有着赤焰般灼人的温度。
握着这三滴泪水,我神魂动荡,不惜动用仅剩的力量回到小狼崽儿的身旁,除了感觉到他有生死危机之外,我正是为此三滴眼泪而来。
这小子的哭声里,蕴藏着浓郁的因果之力,而且发乎于天然,他自己都不自知。
黄泉中的一声啼哭,便引来了渡河的小妮子。
此刻我有三滴血泪在手,便不需要再动用此刻自己已经无法承受的时空力量,便能以分身的方式,出现于他人生的重要节点之中。
这很重要,对现在时间紧迫的我来说,真的很重要!
想都不想,我安抚了他体内暴动的血器后,便握着这三件信物迅速地回到了自己的战场!
“你在筹谋什么?”察觉到我瞬间消失又瞬间归来的师弟一阵怒吼,看来已有所察觉。他的目光开始朝洪荒小界下眺望,试图搞清楚我的想法。
“关你屁事。”我耻笑着他的表情,一拳轰开了星空,将师弟撞了进去。
罡风将我与师弟卷到了另一片星海,远离洪荒小界,也远离那些生机盎然的初宇宙,再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束缚我们的拳脚。
师弟并不抗拒,而是任我推搡着来到新的战域,他笑得乐不可支。
“封邪果真是封邪……”他揉着手里的剑,眯起眼睛。“并没有冲动地将那蛊引给杀了,而是以小界将那卑贱的孩子温养起来,等将我战败后再寻法子想将蛊术解除。”
“不过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莫说现在修为大降的你杀不了我,就算侥幸让你得胜,那蛊也不是你解得开的,只要你靠近那孩子,便会神格受损,可你若不靠近那孩子,随着他的成长,蛊力还是会一点点将你父子的生机蚕食一空!”
“弟弟奉劝你一句,与其那样痛苦地死去,倒不如现在将头送到我的剑下!我向你保证,杀你之后,便会寻回那双生小界,将你那子嗣寻出一并杀之,不会让他再受蛊术噬魂之苦,介时你与我那贱婢,还有你们的孩子,都将在黄泉下重逢,岂不人生一桩乐事?”
“杀了我,你真觉得自己很快乐么?”我厌恶地看着冥河猎国,第一次发现他如此可悲。若无师傅师娘拼命地堆砌,就他这点可悲的心性,怎可能踏入道境天地?
不过现在师傅殒落了,师弟的前途,已到尽头。
“什么意思?”大概见自己数度挑衅都被转移了话题,师弟十分憋屈沮丧,情不自禁又被我牵走了话头。
“我说你,可悲。”
滚滚黄泉之浪,在我足下拍打,生死之海的浩瀚,完全覆盖十方天域,被此力量冲刷的星辰浮陆们,刹那化为石屑分崩,天空隆隆巨响,感觉到了道境至尊交战气息的修士们纷纷敬畏地退避三舍。
我松开手指,三枚小狼崽儿的血泪悄无声息地落入水里。
借由黄泉时空无序之力,与我父子间深厚的因果,我的三枚分身已回到洪荒界内,守护着他人生三个最重要的结点。
我抬头。
左眼清明。
右眼却异色漂浮……
一见狼崽儿在天黑与天白的欺压下怒咆!于冰火炙烤里萌生出对我深深的恨意,而后第一次以煞威撑爆了第一层蛊术封印!
二见黄泉中那渡河的丫头,恭恭敬敬地跪在我的足下,行着三拜九叩大礼!我为她准备了丰厚的嫁妆,彼岸红裙与九雀冠不过是其中两件小小的馈赠,我真正的财富,都深锁于米仁仙府的秘库之中,只要他们二人有朝一日破壁而出,那秘库便会自行出现在仙府的庭院里。
三见满院狼藉,我那已长大的孩儿他愤怒地将我在雷王殿内的居处打得一片狼藉,而后他站在高高台阶上,居高临下看我。
没想到,曾经那么难看的皱皮肉球,居然也长得那般英武好看。
不愧是我封邪的儿子。
我满心繁杂,踏上阶台时甚至一个趔趄,有些头晕,今日的消耗实在太大了,不过我必须坚持下去!因为从这一刻起,小狼崽儿心中的怨念,便要从单纯对我的憎恨,转变为与洪荒二界息息相关的怒火!
这样一来,他便将拥有更大的格局!
从朋友之情里,从父子之怨里,从强敌之怒里,从恋人之爱里……寻找自己!
虚空法镜在眼前破灭,我将卞冰雷与卞之问藏在了通天塔里,不愿一切结束之后,小狼崽儿过份孤独。而他身负师弟的蛊,断然不会在克死我前自行殒落。
强大的蛊力包裹着他的躯体,将他平安地送入了洪荒世界下更贫瘠的星域。
那里才是他新的开始,虽然我已无力再为他护航,可是棋局双方阵势已剑拔弩张,只待他杀出重围,气吞天地……我等不到他破壁新生的那一刻,但我知道,他终有一日,会站在我站的地方!
我因此,满心骄傲。
“你才可悲!”师弟显然最讨厌听我这样鄙视他,怒吼之下无数星辰熄灭,寰宇狂风立止,而他手中那柄龙皇剑却瞬间爆涨起来,化为一枚巨龙之口,欲将我一口吞下!
我擦了擦嘴角的鲜血。
师弟说得没错,他那蛊术并不是以他修为为参照的,而是我越强,蛊越重,不过与小狼崽儿的因果接触了几次,我的内脏已完全化为了肉糜。
呵呵!